西凤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随手抛给姚重华说:“这里面就是解药,你们所讲,都有道理,可我还得回去,因为我父亲还被蒙在鼓里,所以我必须回去。
说完,她飞身上马,双手抱拳:“我是司空嵩伯鲧的女儿西凤,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咱们后会有期。”
姚重华和众人回到住地,把药调好让伏秧、团伏服下。这次大战,姚族人死伤惨重,人们把死者就地掩埋。
各人心情沉重,尤其是姚重华,族人随自己出来这些日子,境况越来越不妙,老弱妇孺行动迟缓,如此下去,终究不是一回事,究竟如何安排这些被他带出来的族人,成了他最为烦扰的事情。
晚饭过后,他独自上山,来到喜妹坟前坐下,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想起了母亲。她最让他敬佩。一个人带领大家,把一个不毛之地,硬生生地开垦成良田,解决了上几千人口的吃喝问题。在族人的心目中,她便是神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而自己呢,族人现在是颠沛流离,生命还时不时受着威胁。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人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四野虫声此起彼伏,偶有的一两声鸟叫,越发显得寂静安然。
是鬼叫还是狼嗥,在这满山的清凉里,有点使人毛骨悚然。一阵山风吹过,一树叶响回应。白天里蓊郁清翠,到这夜晚便黑窟窿冬。
妈妈是什么样子,父亲不待见。自己虽然小,但是能够体会到,母亲有时的黯然神伤,不过,母亲是伟大的,所有的不快与痛苦都是短暂的。绝大多数时候,她是一脸阳光。
孩子,你是妈妈的全部。我是你的全部,可我做不到你能做到的事情,你让我敬重不爱你的人,还要我敬重与你没有一点关系的女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个所谓的父亲,他对我从来就是熟视无睹,他只对我那所谓的弟弟言听计从,对还在孩提时的弟弟宠爱有加,抱着捧着背着驮着。我呢?我小时候,他对我是这样的吗?妈妈,请给我答案。
您为什么在离世时的最后一句话要这样要求我。真的,我一定也感觉不到父爱,他对我是如此地冷酷无情。那个女人与您相比,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她是如此刻薄、小气、与歹毒,根本就不配我的尊重,不配,有时候,我真的郁闷,我敬重这样的没有仁爱之心的女人,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想象不到的灾难呢?这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我知道妈妈,我也不知将来的结果会如何?
晚上,清露凝结在绿叶,微风一过,或者手一触碰,便湿湿的凉凉的直沁人心田。
姚重华用手一拭眼角,他确信这颗不是露珠,温温的感觉,放在唇边一尝,还有咸咸的味道。
为什么要流泪,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委屈,以及自己给自己的辛酸。母亲去了,其实自己就是孤儿了。有父亲等于没父亲,衣食住行以及其它一切属于父子的情感与关怀,统统没有个踪影。
大巫师可怜我,也是尽了舅舅的职分吧?不过,他感觉到的也仅仅是纯理性的照顾,对他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女儿走了,他也仅表示这是天命,命该如此。竟然没有悲伤,没有。他的心多么硬啦,正常反应,起码让我带他来看看新坟,知逍他女儿埋在什么地方,虽然与她再生的希望是绝无可能,但是作为一种记忆,作为有生的回想,姚重华觉得来看看还是有必要的。来时,他旁敲侧击了两句,大巫师也无动于衷。
他多么地伤心啦,是不是男人都如此硬心肠。姚重华一声长啸,犹如自然由近而远的一波一波天籁之音,最终消逝在远山深谷。
他不能忘记喜妹子,和他一起长大。他俩风里跑雨里狂,遇到突至的惶恐,她就躲在他的身后。在她的心中他俨然成了保护神。上山,她跟屁虫一样尾随着;下湖,她也扑通一声。好危险啦,他记得那一次,他只顾玩耍,冲进湖里,竟然忘记身后还跟着她。她也不知天高地厚,也学他一样向水里冲。幸好有妈妈,救了她的命。也幸好是妈妈,从那天起,开始任劳任怨地交她水里技术,以至后来,她敢在水中与他一较高下。
每顿饭,只要他不在,她便会四下里寻,只到看见他为止。狩猎,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从不落后,那个疯劲,俨然是一个假小子。一直到后来,尤其是那个晚上,他才知道,她不仅仅是个女孩,她还是个女人。她激动的泪水,她那无尽的缠绵,她那温言款语。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才几天工夫,她便香消玉殒了!
“这是为什么?”
他躬身在坟前哭泣,他拍打着这堆新土,责问老天爷:“这究竟是为什么,两个至亲至爱的人啦,是谁夺去她俩!”
他怒吼道:“这土地神那里去了,出来回答我的问题。”
“小神在此,请息怒,对您的问题,小神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个白胡老者战战惊惊地在姚重华面前说着话。
“你是谁?”姚重华问。
“我是这君山的山神,刚才您呼我问话,我便来了!”
“噢你是山神,难道这世间真有神灵吗?”
“大人,这世界全是凡人、俗人。你问我这世间有没有神灵,大人啦,一切超出红尘的力量都是神灵的体现。比如我这小神,对此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想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给您答案。”
“果真如此?”
“小神绝无虚言。”
“那我问你,”他用手一指坟朵:“这儿躺的是谁?”
“躺的是尊夫人,虽然你们没有个仪式,但是命中注定,她就是您的夫人。”
“既然命中注定,那为何又让她去逝,而空留我一人于世?”
“她走的只是躺体,她的灵魂早去了帝都,在那里等你!”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是小孩,所以就愚弄于我。”
“非也,她本来就不该在这时与你相见,是昊天上帝的一个小小失误,也就是疏忽,以后,你还会遇见她的。”
“在那里遇见?”
“这就不是小神所能左右的了,她应在来时来,走时走。你今夜这哭,坟中的这位是要还你的,她更凄然,泪染青竹,要留话千古。”
“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山神说道:“您到人界,肩挑重担,你不是仅属于你自己,你属于姚族,属于华厦。所以你不可以自己作践自己。对父母的行为,不可有怨言,凡人看不透切,他们不明白父母如韭菜,一茬一茬的,任谁也逃不掉,抱怨父母其实就是埋汰自己,您有在世间立规定则的责任,一切均应按郁莟夫人的旨意办才对。”
姚重华不出声了,他定睛看那山神,山神笑道:你不用看我,我这族到处在。呵呵,另外,这山西北处有一山凹,方圆十几里路,可算是世外桃园,你可把族人先安排在那儿,五百年内,不会有外人进去。
山坳,西北?
姚重华一惊,眼一睁,那个白胡子老头不见了。他向周遭看了看,没人,原来是个梦。不过这白胡子老人最后的那句西北山坳的话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再想想其它,却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决定不管有无,明天也要去看个究竟。倘使真有那白胡老人所讲的山坳,那么就是我族人之福了。
他对着新坟深深地躹了两躬:“喜妹子,华哥哥走了。你先安息吧,以后我会再来的。”
他去寻找山坳,果真如白胡子老者所言么?明天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