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寂的爱情

《念亡妻》作者:蒋坦

原文:去年燕来较迟,帘外桃花,已零落殆半。夜深巢泥忽倾,堕雏于地。秋芙惧为猧儿所攫,急收取之,且为钉竹片于梁,以承其巢。今年燕子复来,故巢犹在,绕屋呢喃,殆犹忆去年护雏人耶?

译文:去年燕子来得较迟,帘外桃花,已零落过半。有天夜里燕巢忽然倾侧,幼雏掉在地上,妻子秋芙怕被小狗叼去了,急忙将其捧起,小心呵护,又将倾侧的燕巢扶正,用竹片钉好加固。

今年燕子又来了,去年的旧巢犹在,燕儿绕梁啁啾呢喃,燕儿啊,你们还记得去年的护雏人吗?你们可知,她已离我们而去了?

短短一篇小文哀而不伤,一件小事将妻子的善良和自己的追思描写得婉转优美。谁说古人不懂爱情,三妻四妾也有,爱妻狂魔常在。

我们经常感叹,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才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我们也总感叹,就算现世安稳,白头到老,大多数爱情在婚姻中也已窒息而死,取而代之的只有亲情。

但,能够把一个人变成自己生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从心里认定对方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算爱情的寿终正寝吧。

也难怪蒋坦对亡妻念念不忘:能够如此呵护燕儿,该是一个心地善良,温柔似水的美好女子。所有美好的人事物,总隐藏在人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们像宝藏一样珍藏。

善良和温柔真的是女人天生自带的杀手锏。面对生活,我们有时会想,是不是武装到牙齿,才能对抗命运的无常。到最后,才发现一颗单纯善良的心足矣。

只是,当然会不甘心。漂亮很重要啊,谁不喜欢惊艳世人眼球,惊艳岁月和时光;能力很重要啊,一定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诸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等等;交际能力和学习能力也很重要啊,报班学习应酬忙得不亦乐乎。

不是笑话别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们最后变得彪悍而恐慌,内心深处总少了一份安宁淡定,少了处乱不惊,化解万事于无形的温柔态度。犹如学会了各种招式,却发现没有内功的习武之人,面对江湖,一边忙着比划,一边感觉力不从心。

不知为何想起《孔雀东南飞》里两句话: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是那个时候,人们对爱情的美好向往。

让爱情在婚姻中永远保鲜,白首之际,还能执手相看,含情脉脉,当然是最美好的结局,只是太稀缺,犹如大师圆寂,功德圆满,为数寥寥。

蒋坦用一篇短文告诉世人他做到了;苏轼用《江城子》里的“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告诉世人他也做到了;杜甫在《月夜》中写“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说明他也做到了。

人的一生,认真对待过一个人,也被对方认真对待过,这也许才是真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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