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初，我正在内蒙古通辽民大经济管理学院上大四，有一天学院来人说一堂讲座所有人都得去听，班长查人数不能有人缺席，就这样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去听了，所谓的讲座是来自北京的一家教育培训机构给我们讲课，说是他们是做SEO（搜索引擎优化），SEM（竞价推广），微博营销和建站培训的，给我们大讲特讲这些行业的前景，并承诺学完就可以去北京上班，保底月工资4K，干一年轻松月资涨到10K，培训前先签助学贷款合同，保证工作后再还贷款。内蒙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觉得能去北京，一个月4k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工作后才还贷款，一个月贷款也就一千多没啥压力，再加上是学院介绍的，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同学都被这帮人吹嘘的美好蓝图吸引了，回到宿舍几个关系好的舍友一核计就都报名了，报名那天我大概看了下，我们市场营销专业的大概有三十来个同学到场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份贷款合同让签字，我们当时以为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也没多想就按照人家说的做了，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宜人贷的，我们签的合同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之前和我们说的是工作了挣钱还给培训机构，实际情况是我们和宜人贷签贷款合同，培训机构早就拿到了钱，就这样，还没大学毕业的我们背上了近2万多块钱的债务。

接下来就是培训学习，教我们的一共有四五个老师，每一项课程一个老师，平心而论，有些课程老师教的还可以，但是因为培训课程的设置，像建站什么的一共没安排几节课，我们只学到了皮毛，就算是入门吧；学了有一个来月，也就是15年3月份，这家培训机构的合作公司就过来招聘了，印象中当时没来几家公司，给的工资待遇是2K，没错就是2K，而且这时候助学贷款已经开始扣了，我们还没等上班一个月就要还一千多，有些一起上培训班的同学觉得去北京一个月2K太低了，就自己外出找工作打工，有的同学省吃俭用的挺了一段时间，在学校校园招聘会找的工作，去的北京链家（当时给我们是4K一个月），而我着急赚钱还贷款，跟着和培训机构合作的一家做学历教育的公司去了北京，月薪2K。

就这样，我去了北京这座城市，找的中介在回龙观租了一个民宅小隔断，月租950，每天公交转地铁去柳芳站地铁口的公司上班，公司不大，算上我、老板和财务一共六个人，财务是个萌萌哒的妹子，qq名小小狐狸，这里我就叫她小萌，另外两个三十多岁的招生老师是情侣，还有一个负责SEO和SEM的小伙子，老板姓马，除了老板公司里这几个人都不错。在这里说一下我那时候做的学历教育，所谓的学历教育就是网络教育、成人高考和自考，我们公司做的专科、本科、还有MBA（工商管理硕士），主要做自考，下来的学历证书是真的，不过没有学位证。不同于北京尚德这些大的培训机构主要靠授课来使学员通过考试，我们当时做的几个专业都是老板花钱找学校疏通关系的，就是学员交钱，考试的时候提前发答案，甚至监考老师都是公司里的人，印象中马老板天天拿着他那张胸前配着监考老师证件的照片给学员吹牛皮说包过。

上班第一天，马老板给我单独上了一课，讲了他从一个去学校发传单的穷小伙到现在成为拥有六名员工“大”公司负责人的奋斗史，讲真的蛮励志的，那时候的我还真的听进去了，马老板给我画的大饼我毫不犹豫的干了！我的每日工作就是平时盯着网站，有人进网站点击咨询学历教育我就用小窗口和人聊，了解人家需求记录下来，要电话号；再有就是筛名单，筛名单真是一项痛苦的工作，所谓筛名单，就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从其他机构买来的曾经咨询过学历教育的人员名单，一个个打电话碰运气，遇到有需求的记录下来，再把记录下来的学员信息给两位招生老师由他们联系。这里说下盯网站，这也是一项耗人心力的工作，因为公司人员有限，只有我一个人盯着网站，从早上10点到晚上1点，对精力的消耗很大。如果让我现在来做我绝对做不了，不过那时候刚大学毕业，还背着贷款压力，再加上老板给我画的大饼，在上班的前几个月我还是干劲十足的。

在这里说一下公司的项目，根据升专升本的需求，以及不同考试方式和学校含金量的不同，我们那时候做了有十几个专业，不算MBA（主要没人报名）价格从11800到19800不等，每个学校专业对应的提成也不一样，比如19800的本科自考，报一个给提500块钱，而11800的自考专科只能提300块钱，而我因为只负责记电话号不涉及到联系学员上门，所以最容易赚钱的那个月我错过了，等我上班的第二个月我已经开始接触给学员打电话了，那个月碰到了几个很好的人，一个大叔很信任我报的专科，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哥们儿分期付款报名的本科，马老板说分期付款的等所有钱都交了才算提成，所以第二个月我挣了300提成，加上工资也就是2300块钱。

北京的三四月份冷的要命，我租的地方是一户房子里住着七八家人，一家一个小隔断，烧的壁挂炉，大家伙都挺穷每次交燃气费都只交三五天的，因为每个人下班时间都不一样，每次燃气断了再想聚齐这帮人交费都得等好几天，我那时候住的是顶跃，就是有个倒三角的大横梁横下来，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里只有一半面积能住人，房间里有个很小的窗户在靠床的一边，只要燃气一停半张床都湿湿的，甚至床单用不了一两个星期就会长黑褐色的霉斑。那时候我是和我们一个来自扎赉诺尔的大学舍友住在一起，他也是和我一起上的培训课被坑的人之一我喊他阿哲，他自己在尚德教育找的工作，工资三千来块比我多些，我俩每个月除了一人掏出五百交房租燃气费，还得还一千多的贷款，我剩下三五百块还得交电话费和充地铁卡，他比我好点前几个月吃的东西几乎都是他买的，记得刚去北京前几个月我哥俩都是天天吃咸菜大饼，五块钱一张的大油饼外加三块钱小咸菜就是俩人的晚餐，那时候我发工资的日子在还助学贷款之前，我们公司不正规发工资全看老板心情，每个月都得晚几天而且每个月都不一样，每次看着还款日快到了而工资马老板还在拖着不发，我就晚上给马老板发短信，请求他快点发工资已经没钱吃饭了，总之那时候就三个字：老惨了！

一五年五月份，我在北京上班的第三个月，我的惨淡生活有了改变，那个月我们公司那个女招生老师怀孕了，于是那个男老师和她一起辞职了，管SEO和SEM的小伙也辞职了，公司就剩马老板、小萌和我三个人了。马老板紧急招了俩人，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男的有点黑挺壮，这里我称呼他小黑兄弟，那个新来的妹子个子不高，圆脸微胖，我叫她小胖妹，小黑和小胖妹来公司马老板让我带他们，我这个入职不到仨月的人直接变身为公司元老，马老板提拔了我（主要他也没人可用了），让我负责面试招人，全权负责联系学员上门接待，平时上班带新人，晚上盯网站到半夜，每天累的跟狗似的，作为补偿我的工资涨到了2.5k，每个月可以有点余钱吃点肉了，告别了大饼咸菜的日子，那时候的我从心底感激马老板。

工资涨了五百，人也充满了干劲，上班的第三、四个月我每个月都能完成十万多的业绩，大概就是从我这报名七八个学员，那时候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但是期间发生了一件事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我们公司提成一般是在当月完成业绩的下一个月发，按照我三四月份的业绩，我每个月差不多2到3千的提成，再加上我底薪的3k我一个月能发5k，然而这只是我想的，我终究还是被马老板算计了。

在我每天绞尽脑汁，热情高涨的联系接待学员时，马老板也没闲着，他也在绞尽脑汁，他在忙什么呢？他在忙着改提成规则，以前的提成规则只有简单的一页通俗易懂一看就明白，而他改后的提成规则有三页，内容全是饶舌拐弯抹角的，还没等我们研究明白，四月份发了三月份提成，只有300块钱，也就是说我辛辛苦苦业绩最好的一个月，工资还是和以前一样，别问我他咋算的，我现在都没研究明白，想来马老板每天蹲在屋里就研究提成规则给自己省钱呢，我去找他理论，给我拿出提成规则那张纸一顿胡扯，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临离开他那屋前，又给我画了张饼，说以后重点培养我让我去跑学校的业务挣大钱，我呵呵。

六月初，马老板想招个熟工，就是有经验的人，让我负责面试，面试了十来个人，有俩人挺牛逼，简历一听特别高大上，最后月薪要求两万，汇报给马老板，马老板只说了一句，工资高于三千不要，得，这工资标准也就是能招刚毕业大学生了，最后也没招到人。到了月末，马老板大出血，要请我们去唱k，我、小萌，还有新来的小黑和小胖妹，加上马老板一共五个人去k歌，我那时是第一次去ktv，只觉得啥都新鲜，并没有唱歌，只是安静的看他们嗨，马老板是个麦霸，拿到麦就不松手，他是个刘德华的歌迷，连着唱了四五首歌才换小黑唱，马老板的《冰雨》唱的还行印象挺深，小黑唱了一首萧敬腾的《王妃》，小黑唱歌底气很足不跑调，唱的很嗨，我和小萌坐在一边听，小黑唱完小胖妹上去唱了首，唱的啥忘了，期间大家边听边喝啤酒，马老板和小黑都挺能喝，我酒量虽然不咋地但是也能跟着喝点，小萌和小胖妹喝的满脸通红，嗨了大概不到俩小时，小胖妹要回家了，马老板客气了一下就让她走了，这里说个事儿，我们公司就俩女的，小萌和小胖妹，小胖妹长得一般，不如小萌可爱，我和小萌我俩住一个小区，当时我租的房子就是小萌给我推荐的中介找的，我和小萌关系挺不错的，那次唱K她刚失恋不久，所以喝不少，大家唱到十点多，我看小萌都喝迷糊了，而马老板手不干不净的，半搂着她在那揩油，小老弟在一边冷眼旁观，我看不下去了，就说老板要不散了吧，都这么晚了地铁都停了，我送小萌回家我俩在一个小区，话音刚落马老板直接冲我发火说他去送小萌，我和小老弟可以先走，我虽然社会经验不多，但是那时也听出来了马老板的潜台词，一个喝的人事不省的少女，一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老色狼，让他去送能有好？我坚持要送小萌回家，不为别的，她是我在北京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一起出来玩她喝醉了我得给她安全送到家，就这样和马老板吵吵了一会，他也瞧出来今天没机会，威胁了我两句大概意思是有我好看，还说了一句“xx，我让你把她送到她家，不是你的床上。”听到这句话，我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涌，慢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说话，出门打了个车扶小萌坐到了车后座，就这样上车回了住的小区，车停在小区门口，先把小萌送回家，这时候她有点醒酒了，还能找到自己住哪个楼，我在门口看她摇摇晃晃的拿出钥匙进了屋回头和我摆手，看到她平安到家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地了，这时候我回头想找住的楼，只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赶紧给我舍友阿哲打电话，大着舌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啥反正最后他在小区找到我给我搀回去了，后面发生啥我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上班，大家伙都是十点多才来单位，进公司和小黑小胖妹打声招呼我就被小萌叫过去了，她低头小声和我说昨天谢谢了，我也没说别的，就告诉她以后少喝酒，尤其是和马老板在一块的时候，她听懂了，冲我点点头。那天下午的时候和马老板打了个照面，他和没事人似的看不出情绪，我心里明白这家公司我干不长了，昨晚一起唱k的时候他的丑态以及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记忆深刻，说直白点就是他在我心中的形象直接跌入谷底，唱k事件消弭了我对他的尊敬和感激。

一转眼到了七月份，我已经入职了五个月了，我在上个月完成13万业绩，提成发了500，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俩新来的每天都在抱怨这提成是永远挣不到，想到我刚来的时候2万业绩就可以拿500提成，现在13万业绩还是500提成，找到马老板，和他在屋里撕逼了一小时，最后我提出辞职，马老板妥协，给我涨了500工资，一个月3千。让我继续加油干。后来我才知道小黑和小胖妹这俩没有任何销售经验的人刚来工资就是三千，我干了五个月我的工资水平也不过是从奴隶上升到平民。感情我一直是干的最多拿的最少那位，心中别提有多膈应了。这个月月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我上班第二个月从我这报名的那位大叔自考过了，学历证书也下来了，我满怀喜悦的正想给大叔打电话告诉这个喜讯，马老板把我喊进了屋，让我先别告诉大叔学历证书下来了，他要用大叔的学历证书“做文章”，说直白点就是以各种理由再坑大叔点钱，我不同意，就这样在马老板的办公室我又和他干了一架，最后大叔又掏了一笔钱才拿到他的学历证书，这件事彻彻底底让我认清了马老板的真实面目，从那时候起我已经在琢磨换个工作了。

八月份，这个月也是我最累最忙的一个月，这个月马老板去了新加坡，说是跟队去参观人家的教育，我心里腹诽就你这黑心老板去哪参观也白瞎，格局在那摆着呢成不了大事。这个月马老板加大了对百度竞价的力度，投了几万块把网站排名提上来了，每天点击网站咨询的人很多，小胖妹月初就辞职了就剩我和小黑俩人忙活，工作忙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没有了信仰和追求，一想到人家信任我从我这报名，最后还要被坑我良心过不去，工作没了干劲只觉得度日如年，每天公式化工作，只想早日解脱，但是一想到我背负的助学贷款又让我难以硬气的辞职，人总是不断向现实妥协。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完了八月份，只签了五个单不到8万块，到了月末马老板回来了，给我和小黑一人带了一条烟，我不抽烟给舍友阿哲了。晚上老板带着我俩去柳芳站地铁口的兰州拉面馆吃了顿烧烤，那的大蚬子味道一绝，吃的时候聊了几句，无非是跟着他干有前途更有钱途，但是我已经被他画大饼画麻了，面上点头心里有自己的核计，只想虚与委蛇早点挪窝换个地儿工作，后来干脆对他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直接大脑选择性屏蔽，只看他嘴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道他说的啥，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辣炒蚬子上，听他画大饼还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舌尖，嗯，真不错，好吃！

到了九月份，该发八月份工资了，正常我是底薪3000加500提成一共3500，马老板这个月工资迟迟没有发，我、小萌和小黑在一块诉苦，本来都是没什么积蓄的人，眼瞅着揭不开锅了，我作为三人代表又去找了马老板，大致意思就是该发工资了大家都扛不住了，马老板意思是先发我的，其他俩人再等等，我和他理论要发一起发，光发我的我咋面对小萌和小黑，马老板怒了说他是老板我得向着他和他站一边，我也怒了我不伺候了要离职，马老板威胁我如果辞职一分钱别想拿，我要走劳动仲裁走着瞧，就这样我和马老板闹僵了，没拿到八月份工资就辞职了，我一辞职小黑自己忙不过来也不想干了，小萌也要辞职，眼瞅着公司要黄马老板赶紧给小萌和小黑画饼说我很快就回来，辞职的第三天给我打了通电话，意思是我回去工作，这个月工资就给我，下个月工资再给我涨500，底薪3500，我想了想先答应下来拿到这个月工资再说，这时候小萌也来了通电话问我听黑心老马说我要回去是不是真事，我嘿嘿一笑告诉她拿到这月工资就溜了，再给他干几个月我也得变成黑了心的，小萌在电话那边咯咯笑，马老板这次挺守时，给我打电话的第二天中午我拿到了八月份的工资，拿到工资第一时间电话拉黑老马，给他发了个短信say goodbye，算是对这近半年的工作做了个告别，还了还贷款和房租，手里还有1500块钱，想到下个月还得交助学贷款，心里想着得赶紧找下一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