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岗仁波齐》公映了,迫不及待去电影院看了一场。但在我家附近的几家大的影城,有些不放映这部电影,有些虽然放映,但每天只有在下午观众少的时间才放一场。很显然,电影院对于这部影片能否获得观众青睐,持怀疑的态度。
是的,如果你没有去过西藏或其它藏区,没有见过叩着长头朝圣的人们,如果你对宗教的朝圣、转山并不了解,如果你不相信信仰的力量,那你在电影里看到的,就是无休止的叩长头、走路、搭帐篷、吃饭、睡觉、念经,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但是,如果你对上述都有一定的经历和了解,你去过西藏、青海、四川、云南、尼泊尔等地的藏区,见过众多叩着长头朝圣的人们,甚至。。。。。。你也转过神山岗仁波齐,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的亲切感、认同感、神圣感都会油然而生。
看完《岗仁波齐》这部电影,平静、坦然、神圣,没有激动,没有震撼,只有深心的宁静。岗仁波齐的朝圣,走一条属于灵魂的路,不卑不亢,无喜无悲,是宁静的力量,是信仰的加持!
《岗仁波齐》里的路,是一条朝圣路,他们走了一年。
这一年里,他们遇上许多状况。
有时,要顶风冒雪在大雾茫茫中向前;有时,会途径一大片烂漫的油菜花地;有时,会在鲜花盛开的河畔跳起锅庄;有时,头顶上山体滑坡滚落的石块会随时要命;有时,车会坏在路旁;有时,人会受伤生病;有时,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要出生;有时,车会被追尾撞得稀巴烂;有时,路旁有人会招呼你们喝茶;有时,要送给其他朝圣者糌粑;有时旅费用尽,要暂时打零工赚钱;有时,老人时辰到了就去世。。。。。。
这一年里,他们走走停停。
因为知道自己终将要去向哪里,所以,心安理得面对发生的一切。
他们不抗拒“麻烦”,不拒绝“波折”,不抱怨“不公”,不害怕“无常”。
发生什么,就面对就好了,他们,没有怕的。
接受,面对,理解,放下。
不着急、不退却、 不抱怨、 不放弃。
然后,整顿行装,继续上路。
我们能感受到一种神奇的力量,它不澎湃汹涌,它不虚张声势,它沉稳而又有力,内敛而又坚强,它不显于表象,它扎根于内心。我想,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就是信仰的力量。
所谓信仰,其实并不在乎你信奉的是哪一个宗教,哪一个门派。
是你愿意去崇敬那些眼睛看不到的神圣的存在;
是你愿意去追求那些看似带不来现世功利的使命;
是你愿意在一个又一个片刻的平凡生活里实践你所相信的事物;
是你愿意在一个大部分人都迷失自我的世界里寻找自己是谁,自己的天命何在。
自觉自愿,毫不强求。
所以,真正的信仰,它不是迷信,它绝不强加于人,它不会毁灭其它不同于自己的信仰,而是独善其身,植根于深心之处的神圣梦想。
说起来,我也算是去过多次西藏、青海、四川、云南、尼泊尔等多个藏区的人,见过无数叩着长头一路朝圣的信徒,他们甚至比《岗仁波齐》里的朝圣群体更艰苦,他们没有拖拉机,没有拖车,没有帐篷,全凭每个人的四肢和心灵,一路叩到了波仁波齐。
我更是一个去过岗仁波齐转山的人,当然我们的转山不是《岗仁波齐》里的长途朝圣,我们不需要从自己的住处一路走来,我们也不需要叩着长头,我们只是完成朝圣途中最后一段转山岗仁波齐,约56公里的高海拔山地路线。与其说我们去转山,不如说是去参加一次高海拔的户外徒步和攀登。但是,我们毕竟亲历了转山的过程,目睹了朝圣的人们,拜谒了神山岗仁波齐,我们用脚步、用心灵,接近了一个梦想。
我想,这是值得的,也是幸运的,同时也是幸福的!
看完《岗仁波齐》,我的思绪总是回到了十一年前,我们去岗仁波齐转山的老镜头里了。。。。。。
时间回到了2006年的5月份,我在美国旅行,迈亚密明媚阳光,以及海边的热带景色让身体放松,营养足够的西餐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但我的心还是萦绕着青藏高原的云。这几年,我进入了独自旅行的频发期,而且选择了多次与宗教信仰有关的线路行程,两次只身入藏,独自梅里雪山徒步转山,单人骑车环青海湖,梵音中徒步大朝台。。。。。。而对于藏区的向往,我已经达到了忘我的程度。
我在迈亚密计划了在六月份再次入藏的方案,我这次的的行程主要是越野车环西藏大北线,共20天左右的行程,途经岗仁波齐、札达、阿里、可可西里、盐湖、双湖、纳木措等梦想之地,其中岗仁波齐的徒步转山是此行安排的一个重点,在做计划的时候都禁不住兴奋。
因为需要包车,如果独自入藏费用太高,于是我联系了另外四位好友一同实现这次梦想之旅。开始计划的是大北线,但由于大北线一般都需要双车照应,我们只是单车风险较大,因此我在一番思想斗争后,将20天的大北线行程改为了16天左右的小北线行程,放弃了几个路况很差、海拔和风险较高的地方。
我在美国用电话联系我的好基友峻哥,将行程告诉了他,并确定了在拉萨集中的日期。已经从国企辞职的峻哥一听计划,迫不及待带上了他的朋友,私企老板升哥,在我还在美国时就已经出发了,他们俩要先去青海一带先玩大半个月,然后再提前到拉萨等我。
我再用电话联系了我的好友,连州户外的先驱之一汪洋,他将和我的另一好友,也是红颜知己小烟子,在集合日当天从成都赶往拉萨。
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在没有微信的当年,在没有免费网络的海外,电话费花了不少美刀。
一个月后,我独自背着大包走进了拉萨的著名的玛吉亚米餐吧,这种感觉是我习惯的,不过这一次我将不再孤单,因为这里是我和峻哥、升哥约定的集合点。我提前了一天来到了拉萨,汪洋和小烟子此刻还在成都。
第二天我带着他俩驱车去了山南的泽当那边,登上了神圣的雍布拉康,朝拜了古老的昌珠寺,漫步了美丽的雅鲁藏布江边,这些都是我非常熟悉的地方。
下午一起去贡嘎机场接上了汪洋和小烟子,沿着拉萨河一路回拉萨,顺便我把他们四人带上了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地方,我叫这个地方为“天空之城”,是我第一次来拉萨时偶然发现的,它是在拉萨河边山上一个不出名的寺庙,寺庙旁边有一处废墟,在废墟之上能够俯瞰美丽的拉萨河。
寺庙里的喇嘛很热情接待了我们,请我们喝了甜茶,我们在“天空之城”面对美丽的拉萨河,堆起了石塔,可以说是一份祈祷,也是一份对自然的崇拜。
不过可能是小烟子刚上高原,拉萨已经是3650米了,马上又被我拉上了更高的一个山上,晚上有些轻微高反的症状出现。
我们终于踏上了小北线的行程了,一辆陆地巡洋舰4500越野吉普,我们五个人坐在上面有些挤,司机丹增师傅是个老实的藏族人。几乎没有什么准备,我们在市场上买了两筐西红柿,就开始我们的“朝圣之路”,事实上我们在这十五天,就基本没吃过肉。
十五天的行程太精彩了,这是我一辈子都没法忘掉的行程,路途上每一分钟都是美的,以致美得最后让我们的审美都疲劳了。
更多的美好先不在这里陈述了,今天要回忆的是岗仁波齐转山之路。。。。。。
出发的三天后,我们通过了萨嘎的兵站,在边防部队检查了我们的边境通行证后,我们到达了普兰县,下午到达了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的玛旁雍措边上。
西藏十年前的路,远不如现在的好,电影《岗仁波齐》里看到的那些路好多都是没有的,我们的越野车在离开日喀则不远后,走的几乎都是石头和泥砂路了,爆胎成了经常的事。
此刻,我们就站在高高的神山岗仁波齐之下,面对着世界上最高海拔的淡水湖的玛旁雍措,湖的西南面,则是有“鬼湖”之称的咸水湖拉昂措;而玛旁雍措的对岸,则是西藏另一座著名的神山纳木那尼雪峰。这一带,是世界上众多教派的神圣之地,就算是现在的回忆起来,都能感受到那时强烈的幸福感。
顺便说说这里的海拔,玛旁雍措湖面4588米,岗仁波齐6638米,纳木那尼峰7694米;湖边的小镇塔钦,海拔4600米,可以说这里的高原已经接近了人类生命的禁区。
转山之路基本都在4700——5700米之间,如果说朝圣走的是一条灵魂之路,而朝圣的终点岗仁波齐的转山之路,更是一条生命之路。
一路爬山涉水,我们到达在岗仁波齐下的宿营地——塔钦,说这里是个镇,现在可能是,但在当时这里连个村都算不上,山坡上就只有石头堆成的房子,更多则是一些帐篷搭起的房子。我们在一个帐篷里住了下来,5块钱一个人,里面就是大通铺,不过起码有了一个御寒的地方。
傍晚远空的云散去了,纳木那尼峰完整地展露了它的颜容,我们静静地看着天空的变化,心里却在想着明天开始的转山之路。
无知者无畏,事实上我们也很勇敢,当时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没有带什么特别的装备和食品,就准备走这条转山之路了,我们都是几乎在海平面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大部分人都没有徒步上过5000米以上的海拔的经验(坐车的除外),而较早从事户外活动的我,也只是上过一次超过5000米的哈巴雪山。更别说这一段56公里的路,大部分都在5000米以上,最高点在5700米,这是一条真正的天路。
之前虽然了解了一下,这条线路通常三天完成,最快也要两天,当然也有经常转山的藏民能在一天24小时内完成。我们是否能适应海拔?是否能完成转山的全程?多长时间内能完成?出现状况怎么办?由于进了山后手机就没有信号了,所以这些事情事先都得计划好。
晚上我们了商量了一下,确定了以下几条:
1、转山岗仁波齐,由于升哥不是“驴子”,没有登山经验,小烟子入藏后一直断断续续存在高反状况,所以他们两人不参加转山,留在塔钦休息。虽然这个决定让他俩很遗憾,但他俩都很理性。
2、我、峻哥、汪洋三人转山,计划在两天内完成56公里行程,明天早上出发,约定丹增师傅后天下午六点开车在出山口等我们,如果等不到,就证明我们在两天内未能完成,或是途中出现状况,再根据具体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计划。
3、因为这段时间比较少人转山,真正的藏民转山速度快,我们又跟不上,可能没有同途人,存在迷路可能。另外为了降低危险性,决定在塔钦请一个向导。
我们住的帐篷的主人,是一个退伍的汉族老军医,他也给了我们一些登山的建议,另外给了我们两纸盒葡萄糖注射液(共十小支),让我们必要时服用。而向导的问题,他答应明天帮我们找。
晚上的帐篷还是有些冷,不过我们搬来一堆牛粪,在帐篷内燃烧起来,空气顿时暖了起来,尽管在这样一个海拔高度里,是很难休息好的,但努力让身心放松和安静下来,为了岗仁波齐,为了那个梦想。
要出发了,但早上老军医帮我们约好的向导(是一个十多岁的藏族女孩)跑过来说,今天家里没有人看小档口,走不开了,因此没办法当我们的向导了。老军医连忙又去找了另一个向导,也是一个藏族的小女孩,也就十六七岁左右,她叫次央,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女孩。
为了减负,我们三个人把必要带上的东西组合成了一个背包,路上就由次央和我们三人轮流背着。丹增师傅开车把我们送到了岗仁波齐徒步转山的进山口,我们四个人的转山之路,正式开始了。
岗仁波齐是世界上四大宗教的圣山,印度教、佛教、苯教、古耆那教都把岗仁波齐称为神山。它是佛教的须弥山,它是印度教湿婆的道场,它是世界的中心,在西藏它是最神圣的地方。凡人是不能到达的,凡人的攀登会惊动神明,但每年来自全世界的众多教徒去朝拜转山。
冈仁波齐那里气候多变,山势呈圆锥状,6000米以上常年积雪,冈仁波齐直到今天仍然神圣不可冒犯,迄今为止,它还是一座因为宗教的原因禁止攀登的山峰。
相对于电影《岗仁波齐》里的朝圣之路,我们的转山当然不算什么,但仍然是危险和艰难的,每年都有不少的信徒长眠于转山的路上,他们和电影里的杨培爷爷一样,视长眠于神山是一种幸福。但我们显然还没有这种造化,我们只是把它当成生命里的一种体验,我们需要把危险性降到最低。
进山之后,第一天的路还是比较平缓的,虽然海拔已经很高了,我们从4700米左右一直缓缓上升。从地形上看,这一段路基本上是在一条山谷里,没有多远,山里已经基本没有植物了,地上偶尔还有些苔藓类的植物,更多是碎石形成路段。而山谷两边的山,则大多是冰雪覆盖。
这一天的路,为了避免高反,我们走得很谨慎,速度平缓,走一段就强迫自己休息一下,虽然很快我的海拔表就爆表了(我的“古老”海拔表指针最高是5000米),证明我们已经突破了5000米的海拔,但我们三人都没有什么反应,而次央是在高原里长大的,她更是轻松自如,在更多的时间里,她都抢着背着包包。
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到达今天计划的宿营点,我们是今天转山的人中,最早到达的人。这里是转山线路中离岗仁波齐主峰最近的地方,只有几百米,它在一个海拔5200米的山地平台上,这个山地平台上搭了一些固定的帐篷,帐篷里有用石头砌起来的床,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了,费用是5元一人。而河谷的对面有个寺庙,叫哲热普寺,现在好多转山者都住在那里了,而当时是没有提供转山者住宿条件的。
住下后我们继续沿着山谷走向岗仁波齐主峰,岗仁波齐被称为雪山中的莲花,而主峰则是莲花的花心。在四周都是碎石的环形山谷里,这个冰清玉洁的神圣雪峰,就静静矗立在那里,它就在你的眼前,似乎伸手可及,但当你真的伸出双手,这份圣洁又展现出它冷傲的一面,让你感觉遥不可及而无法接近。
岗仁波齐啊!我们终于近距离的见到你了,心像是经历冰雪溶化的一刻,冰冷之后感受着融融的春意。无论是信徒还是户外运动爱好者,我们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信奉那一个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站在你的脚下,用身体和灵魂去努力靠近你。
今天大概23公里的路相比还是轻松的,我们三人的体能和经验都还是不错的,主要的考验还是在明天通过5700米的垭口的艰难攀升过程,以及明天剩下的33公里山路。
下午我们在帐篷外充分享受了这个闲暇的时光,晒着太阳,喝着热水,吃着方便面(转山途中唯一的食物),和次央漫无边际的聊着天。当时这里的物价:帐篷5元一人,方便面5元一碗,开水5元一壶,简称三个5。
看着阳光很好,看帐篷的一对小夫妻,甚至烧了一壶开水来洗头。
白云在身边飘舞,岗仁波齐主峰就在眼前,这世界有一种简单的美好,在此刻我深深的感受到了。
一阵风吹过,浮云散去,岗仁波齐主峰更清晰的展现在眼前,皑皑白雪之上,洁白无暇的云彩在蓝色的天空映衬下,把岗仁波齐主峰妆点得更加动人,我连忙用傻瓜相机拍下这美丽的时刻。
后来我看过不少不少去转山的人发的图片,能够遇上这样的好天气的还是很少的,我觉得我们已经非常幸运。
我问次央上来转山几次了,她说第三次了。我想这么小的年龄,其实真挺不容易的。看帐篷的小夫妻偷偷告诉我,次央来塔钦并不久,她是随着妈妈改嫁过来的,她现在的继父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次央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听起来有一丝悲凉,心里想着这种的家庭状况,次央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生活,也怪不得次央那么小就开始当向导了。但小夫妻告诉我,这种事在藏民中很普遍,次央这个年龄就开始出来挣钱的也不在少数。
下午,陆陆续续有一些转山的人上到平台了,少部分是藏民,他们找个地方就休息了。动静最大的有两大群人,一群是从尼泊尔过来的转山团队,他们雇了十多只牦牛和骡子,把帐篷、和各种生活物资驮了上来,那“土豪”的程度让人吃惊,甚至还有用冰桶泡着的各种饮料;另一群人是印度人,他们相对低调,队伍中还有一些老弱者。而尼泊尔人和印度人的转山,都不需要像我们藏民一样叩着长头的,它们和我们一样,拿着登山杖行走。
天暗下来了,信徒们有些在念经,有些点起炊烟做饭;也有些藏民在煨桑唱歌,桑香四溢,歌声空茫而辽远。
我在帐篷里,套着睡袋躺在石板上,帐篷的门口就正对着岗仁波齐的主峰,还有夜空里的月。我不会唱歌,不会念经,但心中也似有万语千言。
晚一点的时候,有个印度人过来找我借手机,说是他们的人身体有状况,想找塔钦的人求助。但有手机也没用,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事实上到了这个海拔高度,已经是人类生命的极限,如果不能适应高原的环境,随时都是有生命的危险的。
天终于亮了,也终于睡完了,在5000多米的海拔上,我们这些来自于低海拔的人,是很难睡得着的,因此平常最舒服的睡觉反而成了一种煎熬。
今天才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我们需要攀越5700米的垭口,然后一路下山,路途较长,共有33多公里的高海拔路段。由于昨晚没有休息好,我们把老军医给我们的20支医用葡萄糖注射液全打开了,分别加进了我们的水壶的水里。没有鎅刀打开这针剂,咋办?用石头砸呗。
早餐还是5元一碗的方便面,去旁边的帐篷找次央,准备出发了!
找到了次央,猛然发现次央的身边多了两个男人,一老一少,我们的背包也到了这个少男的身上。
次央这才告诉我,那是她的爸爸和哥哥。他们俩是昨天半夜上到岗仁波齐来的。
次央的继父对我说:昨天有两个印度人不行了,用牦牛驮了下去。
原来,昨天傍晚,印度转山团队里有两个印度人身体出现问题,最终用牦牛驮了下山。我不敢问这个“不行了”代表了什么,是严重高反还是死亡了,凡人的我真的有些不想面对这样的答案。
但毕竟来这个地方转山朝圣的人,在这个地点离个世上的人并不少见,电影《岗仁波齐》里杨培爷爷也是大概在这个位置永远离去的。
次央的继父还说,看到了两个不行的印度人驮下山后,又听天气预报说今天山上有大风雪,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带我们转山,于是带上次央的哥哥,连忙往山上赶来,在黑暗里走了23公里,在半夜赶到了我们的宿营地。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为次央,为我们,为一份淳厚的亲情;同时我的心也产生一份惭愧,为我曾经的那些固有的传统意识。
突然增加的两个同行者,让我们的信心倍增,也让我们三人都不用再背包了。
迎着第一缕阳光,我们继续攀登。
今天的路是困难的,如果是昨天只是热身的话,今天才是正式比赛。
无休止的碎石路段、冰雪路段,无休止的上坡,越来越高的海拔,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越来越低的气温,无时无刻不在考验我们的意志。
然而,毕竟我们是户外运动爱好者,平时的锻炼效果还是派上了用场,很快我们就超越了比我们更早出发的尼泊尔和印度的团队,但海拔的渐高,空气的稀薄,让呼吸加速了不少。
中途我们经过了一个山坡上,有一个天葬场,遍地都是衣服和饰物,按藏族习惯经过这里是需要留下一件衣物或是身上的饰物的,次央也是这样说的,我爬了上去,也把身的一件饰物留在了这里。《岗仁波齐》中杨培爷爷死后也被背到了一个天葬场,但电影里的是找了一个大石平台作为天葬台的外景,而不是现实中的这个天葬场。
积雪越来越多,气温越来越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转山路上5700米的最高点已经看到了,那里积雪铺满,经幡遍布。
我们缓慢攀爬,途中峻哥也出现了一点点的不适,停下来喝了我们特制的葡萄糖针剂温开水,又恢复了过来,继续向上。
相对而言,我还是轻松的,我在高原上有个特点,后来经过了多次验证,就是我比较容易发生不适的海拔是在3500——4500之间,过了4500后反而是不容易有问题,而过了5000后,我还从来没有出现不适的感觉。
我和次央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又坚定不移,我们率先到达了5700米处,经幡飘动,一阵阵雪雾从两边的雪山上升起,我的视野有些模糊,也不知是雪雾不是泪水。
我双膝跪地,闭上眼睛,然后匍伏于地,把脸深深埋进了雪地里,我的思维似已静止,这世界有如寂灭一样的宁静。
我们六人的小队伍顺利通过了最高点,后面的路就是一路向下了,这一段大部分都是碎石路段或是积雪路段,我们的登山杖帮了很大的忙,而转山的藏民们却全凭自己的四肢。
这里长年的积雪,水份也积存下来,让这一带的山坡上慢慢形成了一些冰湖,这些冰湖表面长年都是结着冰的,当然在夏季的时候有时能见到一部分的水面。
次央的哥哥拿出一个胶桶爬下了冰湖,打了满满的一桶冰水,次央的继父告诉我们,这里的冰湖水有治病的作用,次央哥哥打的冰水是拿回去给奶奶治病用的。
几个小时的下坡路段之后,我们又下到了海拔5000米以下,身体的疲倦也逐渐的增加,而在这里离出山口,还有近20公里左右的路。
这时我们看到了一队叩着长头转山的藏民,大概有七、八人左右,他们几乎每一步都是用叩长头的方式前进,即使《岗仁波齐》那个对叩长头动作要求严格的老爷爷在,也绝对不会批评他们不标准。不过他们都是用红布包头的,那个爷爷说的不要用红布包头,到底谁更准确一些就不知道了,或许这根本就没有准确不准确的问题。
在这里,叩着长头的藏民们,楞是把碎石地叩出了一条平滑的路来,我想,这需要多少人,多少次叩长头,才能叩出这样一条“天路”啊,我们呆呆的看着他们,给他们让路,心中满是感动。
下到一个有帐篷的地方,这就是选择三天完成转山的人第二天的宿营地,我们在帐篷中吃了中午饭,当然也是方便面一碗,休息了一下后我们又出发了。
因为我们的计划是要两天完成的,到现在我都想问当时的自己:急什么呢?
由于早上出发的时候早,我们的团队也没有出现状况,所以看起来我们要比计划中更早完成转山,不需要到六点,我们肯定就已经出山了。由于大家都在比较疲倦的状态下,我想让丹增提前开车到出山口来接我们,就不需要我们在出山口等太久了。到了今天,我还是那句话:急什么呢?
所以我决定和次央快速到达出山口,用电话通知丹增提前过来接我们,而次央的继父和哥哥则陪着峻哥和汪洋在后面正常速度走着。
一路上,我又和次央聊了不少的事,聊到了她现在的家。她说,她的继父和哥哥都对她很好,很疼她,这让我深感欣慰。
这点,其实从昨天晚上她继父和哥哥俩赶上岗仁波齐来陪她,我就看得出来了。我想,我们不能用汉文化固定的思维和意识去看待藏民,包括他们的宗教信仰,以及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其实是一个比我们过得更实在、更充实、更坦然的群体,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知道自己怎样面对生活!因此他们无悲无喜,坦然面对,澹泊一生。
我和次央终于走到了出山口,但电话还是没有信号,没法通知丹增提前过来。
但就在此刻,一辆白色的陆地巡洋舰4500飞驰而至,丹增、升哥、小烟子走下车来,真是心有灵犀,原来他们也决定提早一个多小时到出山口等我们。
半小时后,峻哥、汪洋他们也出山了,我们一行在世界屋脊环保纪念碑前合照,纪念这难忘的一刻,纪念这一次神圣的转山之行。
晚上回到了老军医的帐篷里,在夜里还不断有一些转山的藏民到我们的我们的大通铺里休息,他们大多数都不是只转一次岗仁波齐,而是七次、十三次等连续不断的转,出山了就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转。他们有着黝黑的皮肤和坚定的眼光,你可以不理解他们举动,但他们活得坦然,他们值得敬重。
早晨,他们念着经、唱着歌又走上了转山之路,我目送着他们的远去,心里为他们祈祷,为他们鼓劲。
电影《岗仁波齐》里有一个动人的镜头:
朝圣的人们拖着沉重的车厢,艰难往超过5000米拉山口攀爬。
有人轻轻唱起了藏地歌谣。众人齐声和唱:
“我一步一步向山上走,雪一片一片往下落;
我一步一步向山上走。雪一片一片往下落;
在雪花与我约定好的地方,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们都有同一个母亲,但是命运却不一样;
命好的那个做了喇嘛,命不好我走向远方……”
在朝圣的漫漫长途中,藏民们坚定不移,平静面对,他们超越了生死的界限,在《岗仁波齐》的朝圣中,生在路上的丁孜和死在路上的杨培爷爷都是幸福的,因为虽然是在路上,但朝圣早就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是他们正常生活的重要部分。
一步一步,缓缓而行,一步一步,坚定有力;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修炼,不必着急,毋须抱怨,决不放弃。
感谢次央和她的爸爸和哥哥,感谢峻哥和汪洋,感谢丹增师傅,感谢一路上同行的人,我记得这路上所有的一切!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人生中也没有白结的缘,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神派来陪伴你、考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