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离奇的梦: 一个地动山摇的时刻,我急忙逃生,本能的和着人流往山的一面跑去,但是,潜意识里很快觉得不应该跟着人流,应该回头,于是毫不犹豫的调了头,逆着人流,往山的另一面跑去。实际上,山的另一面看上去很危险,所有的岩石已经松塔,到处都有碎石滚落,如果一不小心踩上一个不稳固的石头,就会掉下万丈深渊,亦有可能,被碎石碾过而随之滚落下去。我心里清楚的明白那样的境地,但是却坚定的相信那里很安全。果然,一个空中的轨道列车疾驰而来,我便登了上去,如过山车一样的快速离开后,身后的山崖便完全的垮塌了,那些正在逃跑的人则全部的殉葬于其中。那一幕惊心动魄,惨不忍睹,甚至在梦里,也渲染了许多见头不见手、尸体支离破碎的惨状。我心想,多么不幸的人们啊!而我,被载到了山对面的平台上,稳稳当当的。
回到现实中来。
我踏进一家咖啡厅,和往常一样找位置坐下,并不急于点单。我喜欢这家咖啡厅,它位于一个菜场的旁边,外边的道路不管什么天气都湿漉漉的,但是一踏进屋里来,就是舒适温馨。老板是一个美国人,我和他几乎从来没有聊过天,只是有一回,我好奇的问他,你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关于基督教的书,他说他就是基督徒呀。噢,明白了。之后,我们每每见面,也就是简单的问好,从未深聊。只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友善,一种普通人、陌生人显露出来的友善,于是更加让我喜欢来到他的咖啡店里。
咖啡厅的装饰是趋于美式的,简单明了,不太刻意做作,也不太精致玲珑,只是觉得每件物品大致都应该比较经久耐用。咖啡桌是水曲柳木纹的,是在美国常见的样子,而我的家里刚好也是这样的木纹的家具。无疑的,熟悉和亲切的摆设,也是我成为这家咖啡店常客的原因。
我原本几乎每天都来到这里,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在沙发上打打盹——打打盹也好,我总是想,利用了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时光。我几乎不约朋友,我喜欢一个人的思想与表达。
从上一次来到这里到现在,相隔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由于那个离奇的梦的话,我仍然有意识的抵制自己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抵制呢?我细数一下我的心理:来这里喝一杯咖啡,需要一定的花费,万一有一天我失业了,我那里还付得起一杯咖啡;我好像也不能写作了,妈妈担心这是个高风险的事情,我的外公据说就是因为写写说说而失去了半辈子的自由,因此,我妈“宁愿我一个字都不会写”;我更不要再看书了,我希望我的思想就此冻结住或是凝固成为一块石头,总之它不要再自由流动,我至少要替妈妈把它锁起来,好让她觉得安心;我还要试图不要眷念那些熟悉亲切的摆设,美式不美式的,我好像过于的异域化了;还有,那种友善,更不要提了,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我该放弃这一切!
这一次来到这里,我一个人,没有约一个朋友——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约的。梦里的自己也是一个人,没有和谁商量或是结伴,毅然决然的调了头,朝着安全的地方奔跑——看上去危险我却坚信安全的地方。梦里的勇气和安全感一直伴随着我,带着我回到了这里,从新恢复我以前的生活:我带了本东欧流亡作家山多尔的书——“除了95%表达的自由,还有5%沉默的自由”,山多尔这样说他自己对自由百分之百的追求;我再次在简书上开始写文章——万一我失业了,总会有一个读者愿意来帮我买杯咖啡吧,我这样期待着。
坐在咖啡厅的沙发上,一个刚好的高度,让半落地的窗户的矮墙把湿漉漉的道路挡在了视线之外;视线之内的是居民小区的庭院花池,绿植一年四季都很繁茂。我的座位对面,也是一个偌大的沙发,空空的,我却也并不指望一定要谁来陪伴着我。
梦里的我,一个人,逆着人流,奔向那辆空中列车。
我猛然领悟到,那辆轨道的列车,是专门为我而预备的——为有勇气调头的人——它也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为调头逆流的人预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