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可爱,转目即空;流水堪听,过耳不恋。人以烟霞视诸色,业障自轻;以流水听弦音 ,灵性顿脱。读书挥墨,以空纳有,以有见空,既不饮兰陵杜康,亦有怡然饱醉之意。
日间闲阅唐宋贤人文章,尤喜诗句。唐诗以韵胜,浑雅蕴藉常见空灵;宋句以意胜,精能研析常见清透。种种不言之类,在繁丽情辞,在澄澈气骨,在瘦劲寒凉,在丰腴富贵,各得千秋,各见各家山水妖娆。是以言,有识者,脱俗肤而见髓骨,得意忘形,一言而的;才华卓卓者,不镂而工,不饰而文,天生妙姿,见者能分上下;善学者博史通典,贯之古今杂然于胸,如风吹荷摆,随意拈之皆芙蓉清骨;胆盛之人,莫问毁誉,指天划地,纵笑鬼神,不拘不束,此识、才、学、胆有之,不足为奇,世所多矣。
识若太甚太透,易流于苦寂;才气挥吐难免凌人盛气;学有博识,颓然老学究者何处不见?胆若无知而大,常不识天高地厚,忘其所以,是以连通贯达,不浮不沉,不垢不净,去其燥火,蕴润六根,非读禅也。
禅者,博采而有所通,力素而有所入,学道学人为诗为文,非悟不达,非明不进。知禅者。方知趣也。趣之知者,放性逸性,自得潇洒。于文章中吐绽珠玑,堪破三味,脱于斤斤之工拙。挥洒之处,如晴空鸟迹,水面风痕。万象涌露,皆化自然。
昔袁宏道论东坡公前、后《赤壁赋》。以禅入理,悟与不悟,一目皆了:前赋为禅法道理所障,如老学究着深衣,通体是板。后赋直平叙去,有无量光景,欢笑自发,语言道绝,默契而已。
然禅者须深造而后能悟,诗虽有悟,仍须深造方入化境。
嘻,天下文章,孰能脱梏,孰能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