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可

                 

周五晚上,我请父亲帮我搬个沙发去新房,哥哥嫂子也开着车跟着来了。     

哥哥到时,我和父亲正卖力地把一个上百斤重的沙发从四楼的楼梯间往下抬。沙发实在是太笨重了,任凭我和父亲怎么换位置,怎么用劲也不能使它灵活地从转角处迈过去。父亲开始唠叨,你哥也真是的,皮的很,也不知道跑快点来搭把手。我打电话问哥哥到哪儿了,哥哥说,到了,到了,大门口。     

由于沙发体积太大,而我们在楼梯间逗留的时间太久,一时给上下楼梯的人造成了交通堵塞,我和父亲都很着急,于是,我们便决定再次发力,这次好像找到了决窍,很快便移动到了一楼。     

哥哥来了,没想到的是,母亲也来了。她穿着嫂子为她准备的60岁生日宴穿的花裙子,黑色的新皮鞋,她大声地笑着说:“都搬下来了嘛,没啥忙可帮。”     

我说:“哥,你终于来了,快累死了。”     

哥哥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对我说:“这沙发不好,干脆我给你买一个新的算了。”       

我说:“你也不早说,我好不容易跟伯两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到这儿。现在让我往回搬,可是真要了老命了。”       

母亲说:“没必要买,这沙发就挺好,她那房子,租给别人,买好沙发干吗。”       

母亲这样说时,我突然想起了我找哥哥借钱时,母亲也这般阻挠。我没有说话,可能,在母亲的心里,我这费尽心思装出的新房,是应该出租的。       

因为楼上还有一个脚踏需要一起带走,我便让父亲等一下,我上去搬,父亲连忙说:“让你哥去,她快要累死了。”哥哥听后立马准备上楼。     

其实脚踏并不重,相比沙发要轻上几十倍。但是父亲的话,我的心一下子就酸了。       

父亲骑着他的三轮车走在前面,我和母亲嫂子坐着哥哥开的车在后面跟着。       

快到新房楼下时,母亲急迫地要让哥哥停车,她要下去跳舞。我问母亲:“妈,你不想去看看我装了三个月的房子现在是什么样吗?”       

母亲的脸扭向一边,并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有啥好看的,之前看过了嘛。”       

我没有再说话,我只是觉得我的邀请已送达。嫂子接话说:“之前看没收拾好,看不到样子,现在搞好了嘛。”       

母亲依然坚持要马上下车,哥哥接话说:“你是着急要去帮忙抬沙发吗?”       

母亲说:“你们这么多人,哪用的上我,我要去跳舞。”       

哥哥说:“你不去帮忙,就不要着急下车。”       

母亲说:“我要去跳舞,去晚了没有舞伴了。”       

哥哥说:“跳舞要打卡吗?晚一秒都不行?罚款?”       

母亲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闹着要马上下车。

其实对于母亲,我一直挺沮丧的。我也感觉到了,我在寻求她的认可,就像我刻意站在她面前问她:“妈,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我很清楚,我只是要,而给或不给,我管不了。

确实,我感觉挺失落的。我的房子装修已经三个月了,全程我一个人操心,从设计到选材,上百个日日夜夜。而母亲每天在我楼下跳舞,却从没有想过去看看我的进度如何,更别提,看看我需不需要帮助了。哦不,母亲确实去过两次,两次都是我叫她去拿我留给她的纸板卖废品。

我的母亲,她怎么对我的新房一点不感兴趣呢?这可是你女儿,耗了小半生心血,好不容易才奋斗出来的家啊。难道是怕我喊你帮忙?怕我资金欠缺,找你借钱?可现在,我已经装修到了交房阶段,你怎么请也请不来呢?难道,你一点也不想感受女儿有家的喜悦吗?我不知道。

我其实也看到了自己在关系中的模式,我在离婚后经历了好几段关系,每一段的结束,我都会复盘。最后我发现,每一段关系都指向了一个问题:“我渴望得到认可,我渴望有一个家,那里有人无条件的接纳我,爱我,任何时候都不会抛弃我。”我看到了,这是对完美父母的期待。

我知道,这些关系都是在提醒我,重新体验原生家庭曾经带给我的,被抛弃的创伤。现在,我看到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回到童年,我的父母也不可能重新养育我一次,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有能力给自己一个家,也有能力给自己想要的爱和守护。虽然偶尔还会向外求,也会偶尔向父母试探,期待。但是,我完整地看见了它了,它在提醒我,她的委屈需要被看见,那些需求,需要被满足。

沙发在众人协力下终于搬进了屋,父亲参观了一圈后,坐在沙发上,点着着默默肯定:“挺好,小是小,但是精致。”

哥哥转了一圈后,如我意料中点评了一翻,但最终还是说了:“挺好。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嫂子说:“装的挺好,这样要是出租太可惜了。”

我说:“伯,我终于有家了,今年过年,我可以接你们来过年了,我终于能接你们到我家来吃饭了。我提前跟你们预定时间。”

父亲没有说话,哥哥嫂子也没有说话,她们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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