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邂逅

                                                                                                                ——最后的案件

楔子

“谢谢你特意把我送到家。”车里的女孩儿温柔的看着驾驶位的男子,一脸的不舍。

“天这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男子淡淡道,似乎有点疲惫和厌倦。

“我——老师可不可以到我家里坐坐,就几分钟也无妨。”女孩眼里闪着泪花,用近乎央求的语气祈求道。男子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这么晚了,恐怕不方便吧——”

“就几分钟嘛——”女孩儿撒娇道。

“好吧——”男子脸上有点无奈,但架不住女孩儿的软磨硬泡:“真是服了你了。”

二人下了车,男子从后车座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裹,递给了女孩:“知道你最近熬夜该论文辛苦,这是你一直和我要的茶叶,你收好。”说着,男子便把鼓鼓囊囊的纸包裹递了过去

“谢谢老师!”女孩抑制不住兴奋,脸上笑开了花。男子耸了耸肩,连连摇头。

女孩儿看上去也就二十二三岁,眉清目秀,虽说长得谈不上十分标致,但气质尚佳。尽管刻意的化着淡妆,但丝毫掩盖不住青涩的气息,甚至用“稚气未脱”形容也并不过分。

男子要比她年长不少,四十多岁,身材挺拔,可能是每周都有健身的缘故,丝毫没有发福的迹象。衣着讲究,风度翩翩,谈吐有度,所谓君子也不过如此吧。

“进来嘛!”女孩儿冲着发愣的男子使劲挥了挥手:“快点,快点——”

“真的是受不了你这个小丫头。”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相亲节目的制作组也够厉害的,简直是奇葩收割机啊?”我随手关掉了电视机。电视机里面正重播着某个火的不行的相亲节目:“一个个才二十二三就开始相亲,我也是服了。”

“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一代人是不会懂咯。”老张笑嘻嘻的拍着我的肩膀:“你啥时候领个女朋友过来,让我这个师傅帮你把把关?”

“您就饶了我吧,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老张早已到了退休的年龄,不过他自己闲不住,主动找领导说再干几年。领导自然拗不过他,便返聘他做了省城警校的客座讲师。年轻的学生们总喜欢问东问西,他也不嫌烦,总是耐心的解答。不过一闻到当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老张总是摇头:“哎呀,太惨啦,不说啦,不说啦,再说晚上会做噩梦啦。”

老张自称是我的师傅,当然从官方的角度来说,我是他的助教,也可以说是搭档。老张年轻的时候去过老山前线,侦察兵出身,退伍后转业做了警察,一干就是小三十年。老张总是天天乐呵呵的,似乎永远没有烦心事。

当然,还有一件事,老张还有两个月就正式退休了。

“其实我很在意一件事——”老张若有所思:“你看看这个。”

老张向我递过来了手上的报纸。报纸的半个页面,都在报道着两天前发生的女大学生自杀的案件。

“嗯呐,我确实注意到了——”

“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案子似乎不仅仅是为情自杀这么简单。”老张点起了一支烟,缓缓的吐了个烟圈:“要不跟我转转?”

“为什么你感觉不简单呢?”我有点不解。

“或许,是老警察的第六感吧。”老张使劲叹了口气,把尚未吸完半支烟狠狠地摁到了烟灰缸上。


“死者是师大大四的学生,二十三岁,是在文学院学中文的,叫林晓雅,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刑侦科的小王脸上掠过一丝惋惜,他把案发现场的资料档案袋递给了老张。

老张毕竟是当年刑侦科的元老人物,因此这里的所有人对他都非常客气。

“前几个月去师大做讲座,这个姑娘就坐在第一排,看上去特别阳光的女孩儿。”老张看着现场拍下来的照片:“而且她问的问题最多,所以对她的印象也特别深。”

“可是报纸上没有照片啊?”我有点不解。

“其实当时我也不敢肯定,只不过从报纸的只言片语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老张缓缓道:“这么年轻的生命逝去了,总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所以她到底是谁,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屋里面没有打斗的痕迹,里面也没有任何包括财物等物品的丢失,死者也没有受到性侵害。所以至少从现在来看,自杀的可能性更大。当然在准确结果还没出来之前,一切都不敢妄加推断。”

“更重要的是,死者家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我要离开了’八个字,而且门窗内侧都贴上了透明胶布。”小王继续道。

“而且,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瓶子,瓶子上面什么标签都没有,但对里面的残留做了检测,确定里面是河豚毒素,要知道,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

“所以说,初步的判断是服毒自杀了??”我问道。

“或许,这个姑娘是真的铁了心的要自杀啊,要不然怎么可能把门都封住了呢。”小王不住摇头。

“自杀嘛——”老张仔细端详着其中一张照片,他把照片递给了我:“你看看,你在这张照片上面发现了什么问题。”

递过来的照片,正是女孩儿的面部特写。

“额——”我挠了挠头:“没有什么发现啊——”

女孩儿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脸上丝毫看不到痛苦的表情。但现在的事实是,女孩儿确实是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老张拍了拍一下我的脑袋:“你仔细看,女孩儿很明显是带耳环的,但你有没有发现,女孩只是右耳配戴着耳环,而左耳却没有戴。”

“这很正常吧,毕竟现在都讲究个性嘛。还有女生纹身呢,什么小金鱼啊什么的。”

“可是你再仔细看看,左耳的耳垂儿明显有耳洞的痕迹啊。”老张若有所思。

“确实是——”我仔细看了看照片:“可是这又说明什么呢?”

“不知道。”老张一脸严肃,小声嘀咕道:“好像真的不是自杀这么简单啊——”


“这楼不说有三十年,怎么说也得有二十年开外了吧。”

“确实是有时代感呢——”老张也是不住点头:“小姑娘是提前好长一段时间搬出来住了。”

“不过住在这里也是有点小艰苦啊,看上去环境很一般啊,甚至连电梯都没有。”

“我估计住在里边的都是那些临近毕业的非本地的大学生,或者是刚刚找到工作的上班族吧。”老张推了推眼镜:“不过年轻人嘛,吃点苦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案发现场是这栋楼的顶楼——八楼,这个单元每一层只有两个屋子。除了案发所在的房间以外,对门似乎很久没有人选择去住,门上沾满了灰尘。案发现场的门口,贴着“禁止进入”的封条。

小王走在前面,我和老王紧随其后。

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淡淡的粉色,整个房间都贴着一层粉色的壁纸,甚至连床上的被单和枕头都是淡粉色的。房间不大,但是所有的物件都摆放的相当的整齐。而唯一显得突兀的,就是那个粘在门上的透明胶带了。

“透明胶带上检验到其他人的指纹了吗?”老张问道。

“没有——”小王摇了摇头:“其实有一件事很奇怪,胶带上竟然也没有女孩儿的指纹。”

“恩?”老张睁大了眼睛:“没有?”

“恩。”小王使劲的点了点头:“所以,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没有结案的原因。这确实有点意外,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难不成是这个小姑娘戴着手套撕下胶带然后再沾到门上?”

“或许有洁癖??”我胡乱猜到。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尽管概率不大。”老张淡淡道:“那这个女孩的人际交往情况如何?”

“女孩儿成绩很好,经常独来独往,朋友不多。不过据以前的舍友说,她最近和一个师大的教授走得很近。尽管这么说让人有点不舒服,但有传言,她和那个教授的关系有点微妙。”

“这有点过分了吧,没有证据就胡说八道。”

“那么你知道那个教授是谁嘛?”老张问小王。小王点了点头:“那个老师也是文学院的,主修中国古代文学,而且还曾经拿过师大的心理学硕士,再加上相貌出众,才华横溢,谈吐不凡,在整个师大是个男神般的存在。”

“如果所言不虚,会有相当一部分女生喜欢上这个教授吧。”老张微微笑道。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老师至今都是单身。”小王连连摇头:“都是成年人,老师和学生之间哪怕是谈恋爱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就怕这中间有什么交换的,甚至变成交易。”

“不能吧——”

“因为论文什么的,教授威胁女学生就范的可大有人在。当然就这件事来说是否这样不可而知,我只是希望不是这个结果。”

“谁知道呢,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呢?”老张叹了口气,绕着屋子来回踱步。他把眼睛盯在了门口的垃圾箱里:“看来里面的垃圾还没有扔掉啊——”

老张蹲下身子,戴上随身携带的白手套,仔细端详着,伸手拿出了一片垃圾:“这应该是牛皮纸袋的一角吧,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应该是,不过袋子里面装什么恐怕很难知晓吧,太难判断了——”

老张站起身,问小王:“你现在方便把那个传说中的男神教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这当然没问题。”小王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电话和邮箱。”

“李子青,教授。”老张看了一眼名片:“果然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呢。”


“这个老师的名头还是蛮厉害的嘛。”老张和我来到了师大的门口,老张瞥了一眼名片,笑道:“又是什么协会理事,又是什么研究中心主任的,呵呵。”

“貌似你对这个老师很不满啊,感觉他有问题?”我挪揄道。

“我当然希望小王的猜测假的,但倘若他和那个小姑娘有交易的筹码在里面,那么作为教师,品行确实有点说不过去,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话虽这么说——”我接过话茬:“但这样男欢女爱的事情,还是少猜测的好吧。”

“但愿我还是多想了吧。”老张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名片上信息写得很详细,我和老张左拐右拐就转到了文学院所在的文史楼。所谓“文史楼”,顾名思义,师大的文学院和历史学院的就在这栋楼里。顺着名片所写的门牌号,我和老张便来到了李教授的办公室门前。

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没有人。老张走在前面,轻手轻脚的就进了屋。

我跟在后面,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嘀咕道:“未经允许就进人家的办公室,恐怕不太好吧。”

“依旧进来了,还有什么可拘束的,难不成你害羞?”老张耸了耸肩,神情却是十分严肃。

屋里的摆设倒是简单,紧里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书立被塞得满满登登的,有查阅的文献书籍,还有自己手抄的整理笔记。桌面很乱,不少资料被随意地丢在桌面上。可能是怕资料有遗失,因此书立上塞着不少牛皮纸袋,牛皮纸袋也是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把容易遗失的资料一股脑的塞到了里面,书立都快要被撑开了。

书桌的侧面摆放着两个沙发,中间放着一个盆栽,盆栽很高,但却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剪枝,看上去有点茂盛的过了头。可能是办公室很少来人的缘故,在沙发上甚至还放着几本书——与其说是放,倒不如说是被扔上去的。

桌子的对面,也就是靠门的地方,还摆着一个不小的书柜,书柜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我好奇的扫了一眼,里面不只是有文学和心理学相关的书籍,甚至还看到了算法编程相关的工具书。

“果然是个热爱学习的学霸啊,我可自愧不如——”我冲着老张挤了挤眼睛。老张没有吱声,只是慢悠悠的踱着步,眼睛里冒着光。

“昨天下午就有警察来问话,怎么上午又来了?”离老远就听见有人抱怨,旁边似乎有人小声的解释什么。老张一愣,便向我递了个眼神,我们便坐到了沙发上。

“原来你就是李子青,李教授喽——”老张一脸笑意,便上前去握手。那位李教授面色铁青,面无表情,机械的伸过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昨天就有好几个公安局的来问这问那,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李教授似乎有点恼怒,愤愤道:“晓雅的离开着实让人遗憾,可明明连是否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没有弄明白,便不分清红皂白的向我问这问那,这还有没有道理可讲,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了!!”

李教授从里兜里掏出钱包,只听“啪”的一声,被他重重的甩到了桌子上。

“当然,我和她关系要比寻常人亲密一些,所以来调查取证我也能够理解。”李教授长叹了一口气:“可是也不能拿出那样的态度啊,刑讯逼供啊!!”

“他竟然没有问我们的来路,真是奇怪。”我心里有点吃惊:“我们还没有自报家门呢啊。”

“看样子他们确实有点过分了呢。”老张脸上依旧挂着笑,淡淡道:“都是年轻人,说话什么的口气难免会冲一些,你是高级知识分子嘛,不要见怪嘛——”

“真的是——”李教授站起身来,来到了我们的面前:“两位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不要介意,确切的说我充其量是个二线的警察。”;老张微笑道,又侧目瞟了我一眼,悠悠道:“只不过那个女孩儿曾经听过我在师大开的专题的讲座,她坐在前排,不停地问这问那,因此对她印象很深,所以想稍微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仅此而已。”

我和老张自报家门,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请自来,确实打扰您的正常工作了”

“哦——无妨。”李教授的表情变得舒缓了不少:“老同志说话就是让人舒服,刚才失态,实在是不好意思哈。”

“老同志——”我心里暗自嘀咕:“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看你书立里面放着好多资料啊,看上去满满登登的。”老张扫了一眼书桌的方向,平静道。

“恩,几乎都是平常阅读文献时做的手抄笔记,因为怕丢失,因此全用牛皮纸包起来了。”李教授一脸平静:“几乎都是牛皮纸做的档案袋,多到用不完,扔了还可惜,其余地方还用不上,所以就拿来用了。”

“哦哦,原来如此——”老张微微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李教授的手机响了起来。

李教授看了一眼手机,冲着老张和我一点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是我的快递到了,我去下楼取快递,暂时失陪一下。”

“没事没事,我们也要回去了。”老张依旧是一脸微笑:“我们这就走吧。”

三人一起下了楼,此时的李教授脸上的不悦似乎消散了不少。一下楼,就看见快递小哥在哪儿大喊:“李教授,你的快递到了。”

李教授看老张和我都在直勾勾的瞅着他,便笑道:“这是从老家那里邮过来的茶叶,都是自己家种的。外面买的喝不惯,还是自己家的喝着舒坦。”

“哦哦。”老张点了点头:“看来李教授也是个蛮讲究之人啊——”

“可别这么说。”李教授连忙摆手:“我倒感觉这在外人看来过于矫情罢了,呵呵。”


“有何体会?”回到办公室,老张问道。

“也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我略微拘谨的挠了挠头:“感觉这个李教授可能是个很矫情的一个人,不容易相处,或许是内热外冷?”

“我说的不是这个。”老张摆了摆手:“我是问你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啊——”我一咧嘴:“没啥想法啊,我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我总感觉,这个老师身上有问题。”老张目光坚毅的看着我:“现在还不敢确定这个李教授是否是害死这个姑娘的罪魁祸首,但我敢百分之百肯定,这个姑娘的死,一定和这个男人有关。”

“为什么呀。”

“当然这些更多是我的猜测,毕竟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这件事。”老张望着窗外:“但是要知道一件事,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所有的犯罪都会存在破绽,不管他的心思有多么的缜密,心智多么强大。都会有破绽的。”

老张回过头,点燃了一根烟,徐徐道:“毕竟,犯罪就是作恶。”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老张推了推他的眼镜,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样子我们要和这位李教授多打几次照面呢,你可要做好准备。”老张拍了拍我的肩头。

“可是,无缘无故的去见面,总感觉有点微妙啊——”

“明天我们可以去师大转转,顺便去蹭蹭他的课,你看如何?”他提议道。

“去倒是没问题,不过这样反复的见面,总怕他心生怀疑吧。”我还是有点顾虑。

“评书上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老张耸了耸肩。

在师大蹭李教授的课并不难,尤其是他为大一学生开设的选修通识课。一来他上课风趣幽默,妙语连珠,大家都爱听;二来他上课从不点名;第三是他给学生打分都很高。所以在新生当中非常有人气,以至于不少没选上课的新生也来旁听,甚至不少大二大三的也来凑热闹。

教室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来晚的同学甚至席地坐在过道的台阶上。尽管如此,却没有什么人在课堂上窃窃私语,也没有哪怕一个玩手机的,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黑板,不时传来抄笔记的“沙沙”声。老张和我一前一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教室,就站在教室门口,冲着讲台前的李教授挥了挥手。

李教授脸上完全没有哪怕一丝惊诧的表情,他冲着我们二人的方向点了点头,继续着他的授课。他开始讲起了关于民国时期的趣闻轶事:

“民国有一位大师叫做辜鸿铭,是个会十来种语言的学术大神,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学大师。当然,从现在的角度看,他也是个典型的直男癌。相传有一次一个西方记者问他,说中国的三妻四妾制度是落后的、愚昧的,然和问他如何评价这种现象。

辜鸿铭大师微微一笑:你看无论是在西方,还是我们中国,一套茶具,总是一个茶壶周围配一圈茶杯,但你见识过那套茶具是一个茶杯配一套茶壶的?”

“哈哈哈哈————”台下传来一片哄笑,这是个非常内涵的笑话,以至于不少女孩子羞得满脸通红,甚至有淘气的男生开始起哄。

“这就是赤裸裸的黄段子啊,哈哈——”

就在这时,李教授把目光扫向了我和老张二人,随即话锋一转,脸上有点兴奋:“距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你们看到门外的两个男人了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让大家鼓掌欢迎他们的到来!!”

老张则是一脸淡定,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我识趣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也丝毫不客气,一个箭步就跨上讲台,冲着台下的同学点了点头,我则挤在过道靠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笑嘻嘻的冲着他做着鬼脸。

“张老师是我的老朋友,现在是警校的客座教授,也是有着三十年刑侦经验的刑警老同志,所以下面有请张老师为大家带来一段简短而精炼的关于犯罪心理学相关的授课!!!大家欢迎!!!”

“哇————”台下又是掌声一片。

李教授把话筒递给了老张,顺势向后退了几步,笑眯眯的看着他,又偷偷地瞄了我一眼。

“这有点玩的过于刺激了吧——”我心里有点忐忑:“要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那可就尴尬了。”

老张不紧不慢的接过话筒,缓缓道:“说到犯罪心理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脱掉了风衣,轻轻地放到讲台上,一脸平静:

“大家可能会说,犯罪事件离我们很遥远,而且我们也不去做警察,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必要了解什么犯罪心理学吧。其实不尽然,事实上如果大家自己品一下,你身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诱人犯罪的动机。”

他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不看台下的同学,自顾说道:“你身边的同学的恋人可能是你暗恋的对象,你很不开心,你想没想过让你的这位同学消失?你的同班同学平均分比你高了一分,因此排名排在你的前面,抢走了你志在必得的国家奖学金,你是不是想让它消失?你寝室的室友整天在寝室里唱歌,影响你的休息,你是不是想让它消失?————”

“但你们不去做过格的事,是因为你们知道,犯罪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你们知道什么样的犯罪是最危险的吗?有那么一小部分犯罪者,他们不图钱。不图名,他们享受犯罪给自己带来的快感,他们有强烈的征服欲,他们想通过犯罪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人不多,但不代表没有。老人有句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你们年纪尚小,涉世不深,但你们要牢记,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们好,除了你们的父母。所以,你们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吧!!!!”

老张的语速极快,就像连珠炮一般,台下一片哗然,不少同学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起来。

“或许大部分人,甚至在座的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存在这种想法,但是为什么大家没有这么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人性和法律时刻在提醒着自己,不可越雷池一步。”

老张停了下来,面向着台下的同学,笑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们,或许你们中间就有犯罪者呢!”他随即指了指旁边看手机的姑娘:“没准是你——”

姑娘一惊,脸吓得煞白,老张没管,继续随手点指:“或许是你!你!你!!”

整个教室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得甚至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我使劲冲着老张眨眼睛,但他似乎没有理,进而来到了李教授的旁边,冷笑道:“或许你也是呢——”

李教授还想申辩着什么,就见老张又慢悠悠的穿上了他的那件风衣,拿起话筒,一脸平静道:“其实刚才我只是打了个比方,同学们可千万别对号入座。但作为一个老警察,我可以负责任的对大家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而在我的面前耍花招,就像是在魔术师面前变魔术一样。”

“精彩!!!!”李教授脸涨得通红,显得很兴奋,带头鼓起掌来。

台下的同学们似乎才缓过神来,掌声三三两两的也响出了声。

“吓死我了————”我这时候才发现,我的额头上全是汗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老张和我来到鉴定科,看着封存的遗物,眼睛突然一亮。

“难道又有什么新发现?”我一脸不解:“反正我现在是乱套了,越来越迷糊了——”

“你看那张桌子上的字条——”老张拿起那张写着“对不起,我要离开了”的那张字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不用说,这一定是在他自己的记事本上撕下来的。”

老张随即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记事本:“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这张纸便是从这个记事本上撕下来的,毕竟在这个姑娘的包里面只有这一个记事本。”

“可是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老张不紧不慢的打开那个记事本:“你看看,这种记事本如果你纵向撕扯,那么肯定撕的不匀称,如果是横向撕,相对会撕出一条直线。”

“你看这记事本便知道,记事本的纸张被他撕下去了不少,但你看看我把这张所谓遗书的这张纸和最后一个撕过的留存痕迹并在一起,却发现就如同不合适的拼图一般,拼不上。而更加奇怪的是,这张纸应该是记事本里面倒数第二张被撕下来的。”

“难道说,她写完遗书了还有什么交代??”

“我倒是觉得,对于这样一个决绝赴死的人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了。但依靠之前的逻辑,那么就是可以理解为,女孩儿做好了自杀前的一切准备,写上遗书,吞下毒药,准备自尽,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事忘记交代,便又醒过味来,把交代的事情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再服毒。”

“倒也不是说没有这种可能。”老张对于我的解释也没有反驳,但似乎也不是十分赞成:“所以,这就要看她最后撕掉的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了。”

“这可不好找吧。”

“或许是我们运气不错——”老张微微笑道:“这件事说来也算是偶然。他们在整理女孩儿的遗物的时候,发现在书桌上贴着几张纸,这几张纸都是从这个记事本上撕下来的。”

“然后呢?”

“所以,我当时认为,根据姑娘的这个习惯,我推断这几张纸应该是女孩儿作为备忘录,最近几天撕下来贴上的,毕竟过了时效就没有用了,完全可以扔了。”老张脸上写着一丝得意:“我便把这几张纸一一的和最后的残部进行拼接,确实在里面找到了最后一张纸。”

“那张纸写的是什么???”

“看上去或许比较滑稽——”老张微微的的叹了口气:“明天交论文最终稿。”

“啊!!!!!!!”

“所以,一个准备自杀的人,竟然在自杀前,在桌子上贴上一个备忘录形式的纸条‘明天交论文最终稿’,你不感觉有点过意诡异了嘛?”

“可是那张‘对不起,我要离开了’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

“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不是遗书。”老张神情严肃,脸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的猜测是,这个纸条很可能是他写给别人的。”

“是写给那个教授的???”

“这一点倒是不敢肯定,我又查了一下,女孩儿和李教授尽管是一个学院的,但却不是一个系的。女孩儿主修的是西方文学,而李教授的专攻是中国古代文学。所以女孩儿论文的指导老师肯定不是我们的李教授。所以,那张‘对不起,我要离开了’这张纸条是写给李教授的概率更大稍微一点点,尽管说这只是猜测。”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案件的脉络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作为警察,刨根问底自然是本分,也是职责所在。但有些时候,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往往会产生很无力的挫败感。”老张掐了掐人中:“所以,做警察,总的有个大心脏。”

“确实是,就算是知道真相,结局也不能挽回,一切都不能重来。”

“其实我还在意一件事,就是女孩儿的那个耳环哪儿去了。”老张猛一抬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左耳的耳环,应该不是丢掉的样子,但却无缘无故的失踪了,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在外面丢了??”我小心翼翼答道。

“在外面丢掉倒是有可能,但是既然丢掉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戴着一只耳环出门吧。要么他选择一个都不带,要么他就是重新买一对儿耳环才合理啊——”

“哎呀,本来以为清晰明了了,但现在我又变糊涂了。”

老张鬼魅的冲着我一笑:“看来我们还得去会一会那位李教授啊——”

“还去啊!”我有点头大:“这回有什么借口嘛?”

“先去再说吧,主意到时候再想也不迟——”

“果然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呵呵————”老张望着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

而我的脊背有点莫名的发凉,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哆嗦。


“不知道那个案子查的如何,真的替晓雅感到遗憾啊,多好的孩子。”李教授的脸上写着大大的遗憾和惋惜。

对于老张和我这两位不速之客,他没有显现出表情和语言上的抗拒,这甚至让我感到意外。

“现在我可以肯定的是,女孩儿不是自杀,很可能是他杀。当然是情杀还是仇杀,这一点我还不是十分清楚,但真相似乎正在慢慢的接近。”老张咽了一口茶,淡淡道。

“不是自杀?何以见得——”李教授似乎有点感到意外。

“尽管逻辑上说得通,但还是缺乏证据。我知道您对于案件极为关切,但有些事情,没到最后的时刻还是不能透露——”我略带歉意的解释道。

“那倒没什么。”李教授长舒了一口气:“天作孽,有可为。人作孽,不可活。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凶手,并把他绳之以法,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教授家乡的茶叶果然是不同凡响啊,味道清雅却回味无穷,难怪看不上市面上那些包装精美的茶叶呢。”老张略带夸张的咋了咂嘴:“真是极品!”

“您客气了——”李教授微微一笑:“你知道,我自幼离家求学蹉跎到今天,尽管说一个人在外习惯了,但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想到自己的家乡。与其说家乡的茶叶清淡宜人,倒不如说在里面寄托则淡淡的乡愁吧——”

“恩,李教授着实是个感性的人呢,不愧是文学院的教授——”老张连连点头:

“至于我嘛,说句不好听的,侦察兵出身,泥腿子一个,转业之后确实在国防大学进修过一段时间,但和教授比起来,我那点文化水平,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说学的都是刑侦学、法医学以及一些物理学化学的知识,大言不惭的说,我应该是一个标准的理工男。”

“噗——”我差点笑出声来。

“文科生大都是感性一些,触景生情,才华横溢,借物喻人什么的信手拈来。而我们呢,大多更像是个机器,脑子里只有是与不是,说得好听点呢叫做思维缜密,不好听一点呢就是思维僵硬。”

李教授听得一头雾水,怔怔的看着老张,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么,你的茶叶,应该也会分享给你身边的学生、朋友吧??”老张又问道。

“哈哈,岂止是分,那简直就是抢啊。”李教授苦笑道:“所以啊,每次我都会把自己的份藏好,要不然他们可就全瓜分了——”

“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大致是说不只是动物会模仿,人也会刻意的去模仿,甚至连成年人也不例外。而选择模仿的对象大多是自己的偶像,或者说是自己尊重、敬仰的人。打个比方,当年《上海滩》风靡大陆,整个街道的男人恨不得每人穿一件风衣出门。”

“嗯?”李教授还想准备说什么,老张继续道:“李教授在学生中的威望和影响也是其他老师所不能比拟的,所以与其说是瓜分教授的茶叶,倒不如说在一定程度上向模仿教授的习惯呢。”

“如果那样说的话,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呢。”李教授耸了耸肩:“不过我现在要出门了,所以可能要失陪了。”

“李教授这是要去哪里?”老张问道。

“怎么,你不会难道是在怀疑我吧。”李教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难道我连自己的行踪还要向你报告嘛,更何况你现在不是一线的警察了,我能陪坐做这么长时间已经够表示尊重了。”

“那确实是呢——”老张不为所动,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表情:“如果案件有了重大的突破,那么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李教授冷冷道:“不过,我似乎不想再一次在学校里看到二位,我讨厌警察,十分的讨厌,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非常的讨厌——”

李教授狠狠地把钱包摁在自己的外衣里兜里,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李教授开着车扬长而去,老张望着呼啸而过的汽车,嘴角抽动着:“就是你了,就是你了!”


“李教授,大老远的把你请到这里来,还是想和你简单的说一下这件案子。当然,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打扰了。”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咧着嘴,看上去是在保持微笑。

“如果我不来,你们就更加怀疑我了,所以我必须得过来。我倒想听一听,你们到底有了什么重大突破。”李教授冷冷道:“你那个上司没有来?”

“他啊,他说一会儿过来。”

我和李教授现在就在彼时女孩儿所居住的房间里,屋里的摆设一直都没有变,改变的是,女孩儿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

“因为涉及到案情的分析,所以把您请到这里来了。”我想他解释道。

“这么说犯人是被抓到了??”李教授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一些:“他是谁,现在在哪儿?”

“还没有,不过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了——”我冲着他点了点头。

“尽管说结案越快越好,答辩时一定不能冤枉好人啊。你们警察可没少做那种屈打成招的事情,这我可是有所耳闻的。”李教授悠悠道。

“那是自然——”我还没把话说完,就见门外来了个阿姨,穿着倒是蛮朴素的。见屋里有人,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可以进来吗??”

“请问你是?——”我有点惊讶:“您是?——”

“啊,我是这个房子的房东。”阿姨冲着我点了点头:“哎,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真的很遗憾啊。我今天之前想着帮忙把这孩子的遗物收拾收拾,但却被警察拒绝了,而且连门都不让进,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确实呢,有些时候经查确实办事不讲情面,也从不解释。”李教授认可的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我却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说案子破了,所以我就过来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阿姨一脸的不解:“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确实,我也想知道真相!”李教授靠在沙发上,似乎有点不耐烦。

我突然注意到,李阿姨的手上似乎拿着茶叶桶一样的东西,便问道:“阿姨,你手里拿的是?”

或许是我看上去很年轻的缘故,李教授对于我这样莫名其妙的转移话题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不满,他只是嘴角上翘,似乎是有点鄙夷和不屑。

毕竟我还是个新人嘛。

“啊——”那位阿姨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我啊,一直在外地生活,多长时间也不回来。所以呢,这个房子就一直租给这个小姑娘住,小姑娘呢人好不说,还会来事。知道我刚回来,便每次都会给我带一些小礼物。”

阿姨看了看那个茶叶桶:“这是他给我送的茶叶。”

“嗯?”李教授猛一抬头。

“说来也巧,那天我一下飞机就已经是快半夜了。我在这里有两套房子,这个是老房子,离这里不远还有栋新房子,那是我住的。因为从机场到我家要路过老房子,所以便鬼使神差的想着,要不去看看这个姑娘吧,毕竟每次都拿人家的小礼物,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你这大晚上去,就不怕影响人家休息啊——”我问道。

“哈哈,这我倒不用担心。”阿姨笑道:“因为我们互相加了微信,她每次都会在后半夜发朋友圈,这说明她睡得很晚,我看了一下时间,猜测她应该还没睡。”

“我到了楼上才发现,外面的门是竟然是开着的,我猜姑娘应该是刚刚到家,连门都忘关了。””阿姨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也太不谨慎了。”

“可能是刚觉察到外面有人,姑娘便闪了出来,叫我进来又是阿姨长阿姨短的问候个不停。但我仔细看了看发觉她最近应该很累,因此简单说了几句便要走,结果姑娘便把这桶茶叶送了过来,说是她的教授送的,非常好,让我收下。”

我偷偷地瞄了一眼李教授,就见他眉头紧锁,脸色有点奇怪。

“可是啊,我从来不喝茶,我只喜欢咖啡。所以呢,我就今天把它带来,算是作为小姑娘的遗物,给收拾了吧——”阿姨微微的叹了口气。

“既然是女孩儿留下的茶叶,那么就当是对于她的哀思,我们品尝一下如何?”我提议道。

“虽然我不喝茶,但还不至于讨厌,既然小伙子你这样说,自然是没有问题。”

“那么,李教授一下如何呢??”

“我也——我能有什么问题呢?”李教授使劲咳嗽了几下:“没有问题。”

阿姨把茶叶递了过来,我打开茶桶,向里面看了看:“哎呀,里面似乎有点发霉了呢。”

“什么?————”李教授大惊失色:“发霉?那就是坏掉了吧,不如就扔了吧,我那里有新的。”

“李教授你紧张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原来是老张,看样子他在门外偷听多时了。

“我能紧张什么?”李教授显得有点惊慌失措:“我来这里是听破案的,不是听你们在这里唠家常的,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李教授拿起手提包,就要出门。

“李教授请留步——”老张冲着他鬼魅一笑:“游戏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走呢?”

“什么意思?”李教授显得有点气急败坏。

“其实最开始我便有一件事始终弄不明白,那边是女孩儿的耳环。为什么她右戴着耳环,而左耳却没有戴呢,让我很好奇,或者说让我很费解。”

“可能是她弄丢了。”李教授撇嘴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又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被偷的概率应该很小,或者说为零。如果是她弄丢了,那么她为啥还会继续戴着一个耳环呢。毕竟她的两个耳朵是都打有耳洞的。”

“或许,她是想着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咯。”

“也不对,对于一个即将毕业的,有着比较高的知识文化素养的女生来说,她是没有心思,或者说没有必要在打扮上讲究这种标新立异的。”老张摇了摇头:“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是把这个耳环送人了,或者是有人向他要走了这个耳环?”

“这也太无厘头了吧——”李教授打着哈欠。

“这些都是猜测。”老张一脸平静:“不过,我听到过这样的一个故事。”

“可是我不想听你讲故事——”李教授显得很是不耐烦,但老张就站在门口,看样子至少在现在看来,他是出不去这个门了。

“在中世纪的西方,曾经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耳环象征着征服,而男生拿走女生的耳环,则从侧面上说明了男生在一定层面上征服了这个女生。”老张缓缓道:“所以说找到这个丢失的耳环,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岂不是大海捞针?再说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李教授摊手道。

“还有一点,就是我在垃圾箱里面找到了一个牛皮纸纸片,那是牛皮纸袋子上撕下来的。”老张继续道:“现在如果网购的话,要么就是用箱子密封,要么就是用塑料袋密封。如果在实体店购物,几乎都是用一次性塑料袋,所以这个牛皮纸片让我引起了怀疑。”

“不愧是老同志,观察是够缜密的。”李教授使劲点了点头:“看样子,在你看来,这个凶手就是我??可是这些还远远算不上证据吧——”

“当我看到你书立上的牛皮纸袋的时候,我先是一愣,这让我产生了一点怀疑。而更大的怀疑则是你的钱包。”老张冷冷道。

“钱包?钱包有什么问题?”李教授问道。

“李教授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衣着讲究,穿的规规矩矩,一尘不染。但在你拿出钱包的一刹那,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什么细节??”

“你的钱包的外侧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如果是单纯的银行卡身份证是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的,所以我再次怀疑,你这里面装着的很有可能是女孩的耳环!!”

“这你都能发现?你不敢保证自己眼花?”李教授似乎有点紧张。

“你要知道,我是侦察兵出身,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眼睛。”老张一脸的得意:“如果可以的话,敢不敢把你的钱包拿出来,让我看看?”

“可这些只是你武断的猜测了,你有什么证据呢!!证据!!!”李教授咆哮道。

“哈哈,我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所以一直没有声张。”老张似乎胸有成竹:“所以呢,我便把房东请来,演出了刚刚的好戏。”

“什么?????”

“案发现场有一个小瓶子,在里面检测到了河豚毒素,所以乍一看是女孩儿服毒自杀。但事实上事情往往不是这么简单。”老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走到李教授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和我说,你喜欢家乡的茶叶,而且和你要好的学生还会‘抢’你的茶叶,所以我猜测女孩儿会想你要茶叶,或者说你会主动送女孩茶叶。因为你想致女孩儿于死地,因此便在茶叶里混入了河豚毒素,要知道河豚毒素无色无味,一般人不会轻易察觉。”

“你选择开车把她送到家,把这袋混着河豚毒素的茶叶送给了她,并把她送上了楼,还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亲眼看着他把茶水喝了下去,见她喝了下去,便起身告辞。但你却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一个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躲了起来。大剂量的河豚毒素能让人在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内毙命,所以你一直在等这个时间差。”

“但是你没有想到,在这三十分钟内还会有你掌控不了的事情发生,因为你不在案发现场。因此我便联系房东,便演出了刚才的一幕小戏。倒入了河豚毒素的茶叶会局部发霉,所以我特意嘱咐房东,一定要提到发霉二字,并让我的搭档注意你的表情变化。”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一听到发霉二字,神色就变得慌张起来,因为你知道那茶叶有毒,所以你说茶叶坏了,赶紧倒掉。当然怀疑茶叶坏了情有可原,但神色慌张可就显得有些微妙了。你看我的猜测没有问题吧。”

此时的李教授显得怒不可遏:“简直是胡说八道 ,就算你这么说,那你给我解释,我为什么要杀人?你这就是诽谤,诽谤!!!!”

“答案是那张字条,那张写着‘对不起,我要离开了’的字条。”老张的嘴角抽搐着,他的怒火也快压抑不住了:

“我说了,那张字条不是遗书,更确切地说,那是写给某个人的字条————例如你。”

“凭什么??”

“因为我们了解了一下,女孩儿的朋友不多,异性朋友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是寻常人向她表白,就算是拒绝也不会是非常含蓄的用一张纸头条来表达。所以,能这样委婉拒绝的,相当有可能他非常尊重的人,但话说回来,尊重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完全两个概念的。”

“你也是单身,她也是单身,哪怕是你们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外人也不会说什么。而最可能的是,你想他表白了,他刚开始接受了。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她却发现你有可怕的控制欲,把他当成了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物件,为了你的令人发指的膨胀的虚荣心,你身上有她的家门钥匙,甚至还硬要了她左耳的耳环!她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想和你分开,但碍于情面,所以给你写了那张纸条。”

“此时的你已经愤怒透顶,失望透顶,索尼你变起了杀机,你毒杀了女孩儿。过了好一会儿,你又回到了案发现场。你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还把装有河豚毒素的小瓶子放在了桌子上。你很聪明,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采到你的指纹,这让我十分佩服。”

“而为了做得更真实一些,你又做了一个密室:把通明胶布粘在门上,然后关紧门,用吸尘器让胶布在里面粘合。但这里有最大的一个漏洞——通明胶布上没有你的指纹也就罢了,竟然也没有女孩的指纹。如果女孩选择自杀,那么透明胶带上肯定会残留她的指纹才对!!”

说到这里,老张全身颤抖着,用手点指:“所以,这个杀人凶手,就是你!李教授,李子青!!”

“可是那能怪我吗??”李教授面目狰狞,恶狠狠道:“那又怎样??你要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魔,当恶魔来的时候,谁也控制不住,我不能,你也不能!!我也是受害者,有谁可怜过我!!有谁体会过我当时的感受!!那种失去的痛苦没你能体会的到吗???”

“适可而止吧!!!”老张大声制止道:“犯罪就是犯罪,你没有任何理由去辩解,无论你怎么解释,怎么推脱,最终都无法挽回一个逝去的生命!!”

“我说过,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哪怕他心思在缜密,也会出现这样或者是那样的漏洞。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不满,那就和法律去说吧!!!!!”

老张转过身来,对我说道:“把他带走!!!”

此时外面警笛声大作,从外面走来了几个警察,老张冲着几个人点了点头,李教授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架走了。

警笛声越来越小,屋里恢复了平静。

“走吧。”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扭头便走了出去。

“唉————”

我能做什么,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时间是不可逆性的,至少在目前的时间轴节点上,时空不可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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