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二)他就是江淮啊
(一)重逢
我是一个过于要面子的人,酷爱洗脑自己天性淡情,偏偏又时常沉溺于琐碎的往事不可自拔。
在我决意离开他的时候,我不会想到他将以这样的姿态再出现在我面前,毕竟他对我有意识拉开我们的距离表现得一无所知,而我们从来熟知彼此的底细。
有时我想,如果他像我们平常相处中的那样,以年纪轻几岁的任性作为“要挟”,不管不顾地对我撒娇,要求我不要冷淡他,我会不会心软。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一时认为我会安慰他、糊弄他,说是他想多,而他也必定知道我在说谎,但我们谁也不会戳穿谁,于是我们之间会再次取得充满了甜蜜言语的暂时延续。可下一时,我又会肯定我们彼此默许的远离,如果说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使人心累,没有结果才是我们谁也不愿奋不顾身的原因。
其实,我和他之间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无法逾越的阻隔,我们只是太按部就班。所以,我们无法在一起的原因还是不相爱吧。
领导说这次的一个涉外项目让我随行,放轻松些,对方有内地分公司的人员全程陪同。某些时候,我的心异常地大,领导说放轻松,我就真的放轻松了,连对方的来访的人员都没有试图打探过。
也因此,我穿着黑色的西装中裙套着毛呢大衣打扮得像一名卖保险的销售人员站在迎接队伍的末端时,我感受到了懵逼。我一向相信几百万人口的城市,不蓄意经营,哪有可能随意碰到。
公司新区的主楼刚建好,在这一片像一座刀削的瞭望塔。我不像他,我只是一名随行的小职员,我们没握上手,这让我松了口气,稍后一群人从大门口意气风发地大踏步到会议室,我赶紧将自己的神气也调出来,免得我们跟对方比,因我而输了阵仗。
我公开场合向来认真听人讲话,并且爱抓人漏洞,玩些文字游戏,想来是过去读书时,讨论课为了拿高分养成的习惯。开会时,谁说话我便盯着谁,到了他也免不了。
他是不看我的,我开始异想天开,是不是我真如我妈所说吃太多终于长成了柿饼脸,变得使他不再能认出来,又或者对面的这位帅哥,本不是我故人,我终日宅在家里闲吃抠脚,以致脑补出了一段过去。
我自己爱面子,也爱给别人面子,别人讲的笑话,但凡能get我都是要笑的。对方来访的高管谈布局时,抖了个包袱,我哈哈一笑,自认为笑声不算突兀,他却寻声看过来玩味挑眉,又很快转了眼继续看胶片。
我觉得这人真难搞,给你们领导面子,你却还要与我开嘲讽。
会议开完,离吃午饭还有点时间,我方高层决定带他们提前参观我们那尚未完全建好的展厅。展厅楼层高,靠近马路那侧的落地窗能看到远处的湖区,每次到主楼高层来,我们这些小职员都要羡慕一把主楼的优越视野。
参观是随意的,整体介绍过后,气氛热闹而散漫,甚至有人聊起了房价。我站在落地窗旁看湖区,金色的粼粼波光,神思一路扩散到鳟鱼怎么做才好吃。
忽然有人站到我身侧稍后的地方,对我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这两年你过得好不好?”
我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他在我的目光中渐渐皱起眉头,压低声音说:“秦楚你别开玩笑,我不信你记不起我。”
我不过意外他会过来搭话,他居然能想到我装作不认识他,他才是真正爱开玩笑的那个人。我没崩住,真的笑出来:“我以为你是江淮的双胞胎兄弟。”他说开玩笑,我便当真与他开个玩笑吧。
江淮是他的名字。江淮说:“我就知道你爱闹,这么大的人了。”这人只有教训我的时候,会摆出照顾我的姿态,其它时候皆爱借着比我小了两岁有余耍无赖。
我笑,江淮也笑,我再笑,江淮便也彻底松开了眉心。不知旁人看来,当我们一见如故合眼缘,还是当我们两傻。
他的同事前来问:“谈什么这么开心,要去吃饭了也不走?”是位美女同事,仪姿娉婷。
我被领导叫去带路,在更大的领导与对方领导交流不畅时出声翻译或复述些字句。江淮与美女同事讲了两句,也回到队伍前排来,他们大人物讲话,我是不参与的,江淮能言会道,各种话题都能被他炒热,我乐得做个不用动脑的行尸走肉。
吃起饭来,气氛更轻松随意了,席间也算觥筹交错,和乐融融。中国人就是这样,半熟的时候,对没结婚的爱问教育背景,结婚的爱问孩子兼或家庭。我没结婚,有人替我把学历说了个遍,修饰限定太多,吹得我都不好意思。果不然,问完学历开始问:“结婚没呀?”
我说:“哪里,天天忙工作,回家只想睡觉,倒是希望有人给我介绍,您有合适的对象介绍给我吗?”
对方笑:“怎么会,你是不是开玩笑。”
人人都以为我与他们开玩笑,可我看不出哪里好笑,便赶紧澄清:“真的,我妈恨不得将我扫地出门,天天盼我今年出嫁,明年生子,一旦我闲下来,要冲我念叨不停。”
其实,我有些冤枉我妈,她确是盼着我少说在三十岁前完成生子大业,但舍不得我出嫁也是真。与我散步时,她总说恨不得我不再长大,她也不再变老,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不要分开了。所以,对这事她是矛盾的。
我这么一说,对方至少在言语上是要表现出相信的:“好,我帮你看着,可你条件太好,怕是难。”
这又是假话了,真正条件好,哪有嫁不出去的,只有不尴不尬的,才最尴尬。
忙着与大人物交际的江淮耳听八方:“现在大家结婚都迟,关键还是要和心。”讲的都是套话。
于是我们没话找话说的一小撮就一同点头附和:“那是那是。”
吃完,今天的接待便到此结束,接下来漫长的拉链谈判从明天开始。
我开车等灯时,江淮与我发来加微信好友的请求,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我的手机号码,又因何有闲心搜索我的微信账号。我赶在重新启动前,通过了他的好友邀请。
将车开回公司停车场停好,再去查手机,才发现他给我发了句:明天见。
我很想告诉他,我明天不会去的,技术谈判开始了,我便不用再出席。
可我跟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便回了个:好。
第二天,我果然不用去,大喜。原本的工作便做不完,因昨天忙于临时任务,工作快堆积成乱麻。
下午,三点半之后得空能啃一口苹果,刚啃下一口,收到江淮的微信:你不来。
我问:你不是应该在谈判?
江淮冷不丁丢下一句:有意思吗,敷衍我。
然后,就不再有新的消息。
晚上加了会儿班,出楼时天已经黑透,大楼保全人员对我说:“你的布袋真有意思。”
我背着包还提了个环保袋,好像去超市买菜,唯一有特点的地方是环保袋上黑体白字印着“警防诈骗”几个大字,触目惊心。片区做活动,我路过领了一打,每次提在手里总感觉自己像刚被解救出来的传销重症患者,特别威风凛凛。
没走几步,碰到一位相熟的总监,与他点头打过招呼,又碰到有业务交接的同事,拦下他多讲了两句。终于准备往停车场走了,却被人叫住了。
我一看,江淮站在路灯下对我皱着眉笑:“好晚,加班了?”
我点头:“活太多干不完,好歹理出个头绪。你们刚谈完?”
江淮与我一起往露天停车场走:“谈判早些时候就结束了,与肖博士私下聊了会儿。”
我问:“他是不是带你去门口星巴克,换劵请你喝咖啡。”肖博士买了星爸爸的年卡,用得少,心里觉得浪费得紧,外面有人来访私聊是必定要请人家喝咖啡的,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江淮说:“你和男同事都很熟?看你一路出来都在与他们讲话。”
天地良心,我们这类公司男女比例哪个不是压倒性的。下班出楼碰不到女同事,能总结到与男同事都很熟,也是见了鬼。我若有那般好交际,早不用隔三差五与部门一波态度强势的人起小冲突了。
他这话有意思极了,我懒得理他。
很快到了停车场,他的车竟和我的车离得不远。我们按下车锁,感觉它们在互相眨眼打暗号。
我上车前,江淮赶上我,似乎有一瞬间想拉住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生气。”他鼓起脸颊往上吹了下自己的额发,这个幼稚的动作与他今天的精英装扮极不相符,“你对我那么冷淡,跟他们却有说有笑,我看不惯不行吗。”
终于说完,他揉了揉头发,看起来对自己泄气极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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