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姓祁,名字不详。记忆中的她总是一袭斜襟素衣简朴干净。大概是长期信佛吃素的缘故相由心生了吧,外婆给人的印象都是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她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小脚女人之一。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小时候还见过我们称之为大太太(爷爷堂哥的妈妈)的一个活到了九十八岁才去世的老人也是小脚。我是外婆最小的外孙女,而她的大孙女如今已年近五旬为人祖母,年纪的差异并没有减少她对我的疼爱,相反,她对于我的宠溺至今都是长辈逢年过节茶余饭后谈笑间诟病我的把柄。学龄前因为外婆喜爱清净便在乡下大姨家陪她住过一个月,虔心向佛的她不沾一点荤腥,起初,父母和舅舅姨妈一众小辈好说歹说劝她为了身体还是多少吃点肉奶制品补充营养,许是唠叨的次数太多老太太烦了倔劲儿一上来谁说跟谁急,于是她们便也由着她去了,谁知道她为了给我补充营养,每天在她煮茶的搪瓷缸子里给我煮鸡蛋吃,父母姨妈们得空来大姨家看望我们遇此情景面面相觑却也只敢笑着叹气。外婆爱干净,当时大姨家还没有自来水,平常洗衣服蹲在自家门前的水渠一洗便好,饮用水则要到她们称之为后庄的一个碾麦场旁边的深井去打,再来回走上二十分钟用担子挑回来,一路颤颤幽幽回到家中两个桶子里能剩一桶半就已不错,可是外婆怕我睡不惯乡下的土炕身上长痱子,每天晒满一盆水吃过饭之后便会给我洗澡,午后的阳光透过院中果树的枝蔓隙隙疏疏的撒下来,抬头望去外婆身上真的有一圈一圈的光。后来我开始换牙,小孩子嘴本来叼,乡下没有家里热闹,更不会有日常的那些零食出现在那个村子唯一的商店里,外婆为了给我解馋,便买了豌豆用石锤碾碎喂给我吃。乡下的晚上来的早,而且异常安静,伴着蝈蝈知了以及我说不上名字的蛐蛐此起彼伏的叫声我趴在枕头上看着外婆无比虔诚的焚香拜佛诵经,而后不知不觉的入眠,老人瞌睡浅,夜里总担心我踢开被子着晾感冒而不停起身给我掖被角。除了这些影响特别深刻的事情,还有一些怎么样也连不起来的片段,关于外婆,关于童年,大姨家有果园,好的卖钱不好的喂猪,所以记忆中每天中午开饭前我和外婆要么站在鸡圈前等着鸡蛋从鸡屁股滚出来收鸡蛋要么就是站在猪圈前把大人们收起来的一筐筐的桃子扔给猪吃,我总是望着猪吃的桃子流口水,看的外婆乐得能弯下腰去……
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纪,父母把我接回家中,再也没有了那样的生活场景,简陋单一却充满乐趣。外婆也在我八岁的时候长辞于世,关于她的记忆便也到此为止,如今十八年已经过去,放在我家有关外婆的照片我都偷偷收起来放到了我的相框里,每次想她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来看看,相信她看的到我长大了,相信她在冥冥之中庇佑着我,想告诉她等到来世夕阳西下,我还等她喊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