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这位仙子,您是?”
“我是看守月宫的嫦娥。”
“嫦娥?!”
她站在桃花树下,笑盈盈的看着我,比树上的桃花还好看。我的一双脚不听使唤的朝她走去,她却一转身朝天上的月宫飞去,我急的在地上跳着脚,可怎么跳也飞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脸的汗!”
我娘的惊呼让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原来是场梦!
我不耐烦的挡开我娘的手,说道:“好好的来我这屋子做什么,害得我梦也做不成。”
我翻了个身,面向里继续想着梦里的那嫦娥仙子,我娘帮我掖了掖被子,说道:“昨儿我来了几次想看看你好点没有,结果她们都说你一直睡着,不让人打扰,晚饭也没吃,我这一宿也没睡踏实了,一早起来就到这儿来瞧瞧。虽说捂汗好,但也不是这么个捂法,万一再着了凉,伤了风,倒不好了。”
我背对着她,也不搭腔,昨儿的病三分是真,七分是装,我不过借机会出去会春佳,不成想在她那闹了一场,今儿身子倒真有些乏了,也好,索性今天的课也不上了,我正转回身想跟娘说,没成想她倒先开了口:“正巧,关先生昨儿打发人来说他身上也不大爽快,今儿就不过来给你上课了,让你自己在家将之前教的功课温习温习,今儿你就好好的休息休息,把身子调理调理。我跟你说,不许你出府,不许你到外面去,少给你爹惹事!”
我娘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旁边丫头手里的汤,哄着我说道:“来,先把这热汤喝了,净饿了一天了,也该补补了。”
从昨儿下午开始,我就一直没吃东西,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思想这些,回来后连下人都没叫,自己脱了衣服就睡了,这会儿还真是饿的不轻。我坐起身子,自己端过碗来,一扬脖就给喝尽了。我娘一边给我擦着嘴角,一边满是怜爱的看着我。这眼神,真是让我浑身不自在。
“成儿啊,你今年都19了,有句话叫成家立业,娘想着,读书虽然重要,但这终身大事也不能耽搁,昨儿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左右不过这县里大小官家的小姐,咱们挑好的,找张媒婆去说个媒,年底就把你的亲事给办了,也省得娘一天到晚往你房里跑,招你不待见,你说呢?”
“啥?娶亲?”
我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缓了半天,我一把抓住我娘的手,眼中放光的说:“娘,你当真要给我娶亲?”
“自然当真,这还有开玩笑的么?”我娘看我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突然又起了警觉,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给我惹出什么风流债了?我告诉你,成儿,娶亲这事不能由着你胡来,我们这样的人家,虽不敢和上比,但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普通女子断然进不了家门,就是一般的富户也得看是谁家,你要是敢给我招来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看我不先打折你的腿,再休了那不要脸的贱妇!”
我娘不改母老虎本色,一双三角眼立起来,刚才的慈母范儿便一扫而光了。
“不会的,不会的,娘,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再糊涂也糊涂不到那去,我定要给您和爹娶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好儿媳,不过,这人儿我得自己挑,你可别叫那个张媒婆四处给我划拉去,她手中的货色也就李老二看的上,我一个也相不中。”
说起李老二,他不仅长的没我帅,家境没我好,最让我看不上的还是他娶的那一房老婆,那真是我娘的一个翻板,据说,自打娶了那母夜叉回来,李老二就再没出过他家的门,整天被逼着读书写字,看的比他老子娘还紧。虽说他现在考中了状元,已经放了外县当了个小县官,可有那么个老婆,这辈子也就跟我爹似的,没什么大出息了。我不能跟他一样,我要找的姑娘,要像嫦娥一样,不,嫦娥我都看不上,得像昨儿桃林里见的那姑娘一样,又温柔又可人,要是能娶到她,别说状元,给我个宰相我都不当。
“成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她是哪家的姑娘?你怎么认识的?她爹是谁?家里做什么的?你爹认识不?她今年几岁了?属什么的?长的如何?她娘又是谁?我又认得不?”
我娘一口气问了我十来个问题,问得我头都大了,我赶紧趿了鞋一边往外推她一边说道:“我的娘啊,管她是谁,包准你满意就是了,你给点时间,年底,年底我肯定给你娶个又标志又孝顺的儿媳来,您老就等好吧!”
话说的容易,可这人我上哪儿找去?
我带着胡孙、二贵他们几个人又开始在街上晃悠,桃林子去了,这县城里最繁华的两条街也找了,可连个人影儿都没捞着。
“不会是外地来探亲的吧?”
胡孙的一张脸被我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眼睛也肿了,今儿早早就过来给我请安,我看他那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别扫我的兴,这是天定的缘分,别说是外地的,就是京城的,让小爷遇见了,那也得给我找出来!”
“可这没名没姓的,她也不好找啊。”二贵抓着脑袋,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眼里一片茫然。
“好找我要你们干什么?”我瞧着他们几个不中用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平日里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哥几个,关键时刻除了给我掉链子、戴绿帽子,他们还会干点啥?说到绿帽子,我又瞪了胡孙一眼,胡孙知道我心里这口气还没出净,一直陪着笑脸,眼珠一转说道:“爷,会不会是醉花楼里的姑娘?听说最近她们新进了几个人,都是一水儿的清官人,色艺双绝,没准是那儿的,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一提醉花楼,哥几个来了精神,都在那叫好,我一想这事还真说不准,自古奇女子多出自青楼,虽说那姑娘身上一点风尘味都没有,但万一被胡孙说中了,她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人呢?
见我有了松动,哥几个连推再拽的拉着我就往醉花楼里来了。
几个月没见我的影,老鸨一见我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坨黄澄澄的金子。
“我的爷,这有日子没来了,想是我们春佳姑娘伺候的好吧?要不说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呢,我怎么就叫我那宝贝一样的闺女跟了你去了,后来好多客人来找她找不着,都给伤走了呢?”
她一会哭一会笑的在这儿演戏,我可没功夫跟她胡扯,直接问道:“听说最近你这儿来了几个清官人,是不是?”
“是啦是啦,你看,我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可不是新来了几个清官人么,一个个的要色有色要艺有艺,但有一样,甭管您出多少钱,一律不卖身。”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看着我的口袋,我知道没银子到这儿是不行的,于是我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足的有十两,放到桌上,说道:“去,都请了来,小爷要见识见识怎么个色艺双绝法。”
老鸨一见银子,那脸笑的更像一朵花了,一把抓到手里,说道:“见是能见的,不过,爷,有一位姑娘怕是见不着,孙公子正在她屋里听曲呢,您听,这曲子就是她弹的。”
她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平日里这楼里总有吹拉弹唱的动静,但今儿不同,今儿这曲子弹的好,不似从前那几个姑娘,到底怎么好,我也说不出,但听着就是有味道。
可提到孙公子孙不周,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他舅舅是知府,专管下面的这几个小县,算是我爹的顶头上司,因为他舅舅这层关系,这孙不周一直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就是我爹看见他也要陪个笑脸。更可气的是,孙不周正是李老二的小舅子,他姐就是李老二家那出了名的母老虎。你说说,遇见这么个主我还有什么便宜能占?
“除了她不还有别人呢吗?你先把她们给我找来。”
我皱着眉头瞟了一眼有动静的楼上,又瞪了一眼老鸨。
“那有的有的,稍等稍等。”
老鸨也知道我和那孙不周不睦,也害怕闹事,忙吩咐底下人给我们几个备酒备菜,一边上楼去请那几个新来的清官人,不一会儿,三个姑娘抱琴的抱琴,捧琵琶的捧琵琶,执箫的执箫,鱼贯而来,我仔细向她们脸上看去,虽都长的不错,却没一个是我见到的那姑娘,脸色就沉下来了。胡孙、二贵他们可高兴了,有酒有菜,又有姑娘在那吹拉弹唱,一个个摇头晃脑的美的不行。我自己喝着闷酒,想着怎么见一下那楼上的姑娘,忽然就听楼上传来“咕咚”一声,像是桌椅倒地。接着就听有人叫道:“我叫你喝杯酒你就这么推三阻四的,看爷今天不扒了你的衣裳!”
那孙不周一贯不是个好东西,我虽游手好闲,到处瞎混,可跟他一比,我就是一个良民。像这种欺软凌弱之事,我再怎么不要脸也干不出来。
果然,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了姑娘的哭声,负责伺候的下人站在门外干着急,直拿眼看老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一楼的人刚才都还吆五喝六的热闹非常,这会全静下来看着楼上,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老鸨到底是老江湖,急冲冲就奔了楼上去,在外敲着门陪笑道:“孙公子,孙公子,您快把门开开,秀儿伺候的不好我再找好的来伺候,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滚!”
门不见开,却传出孙不周没好气的怒吼。里面两个人好似还在纠缠,那姑娘一直拖着哭腔在那求饶:“公子快放开我,我不卖身,不卖身的!妈妈救我,妈妈快救救我!”
她哭的音儿都变了,让我无法分辨她到底是不是桃林里见过的那姑娘,心下起急。万一真是她,我这眼见到手的媳妇可就让人给祸害了。我想都没想,站起身来就往楼上冲去。胡孙、二贵见我往楼上冲,也就跟了上来。可那孙不周也不是一个人,楼下也有几个跟班,见我们要往楼上跑,他们跟着就围了上来,他们都认识我,不敢拦,但胡孙、二贵他们不怕,一人拦一个,就拦在了楼下,我自己一个人跑上了楼去。
我才不管那么多,他孙不周再有靠山,爷我是本地的“太子”,有句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还怕他不成?到了那门前,我一把推开不住往里看的老鸨,抬脚便踹。许是这两天我踹门踹人踹出了经验,那门被我一脚就踹开了,我一眼看见那孙不周正在床上压着一个姑娘在那动作呢,气就不打一处来。连着两天我捉奸在床,这都走的什么运!
门被人冷不丁踹开,那孙不周也吓了一跳,他不觉放开了那姑娘,从床上下了来,站在地上看着我,脸上随即浮上一层冷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吴公子吗?怎么,喝酒喝高了,到我这儿来耍酒风了?”
那姑娘的衣衫已被扯开大半,门一打开,外面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看过来,忙不迭的往床里缩,一边抓着床幔挡住自己。我一边往里走着一边朝她看,可怎么也没看清她的脸。
孙不周见我不理他,直拿眼睛看那姑娘,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把推开我,喝道:“起开,这人今天是我的,你他妈少打她主意!”
“什么就是你的?怎么就是你的?人家一个清官人,说好了卖艺不卖身的,你这算什么?霸王硬上弓啊?怎么,你当人家姑娘不敢告你是怎么着?”
“告啊,告啊,来来来,让她现在就告,你不就是县老爷的儿子么,连县衙都不用去了,直接在这儿就告了!”
他继续推搡着我,我心里着实有些怒了。说实话,从昨晚上开始,我心里就一直压着一股火,这会儿哪还禁得住他这么撩拨?更何况,床上的女子说不定就是我在桃林里见过的那姑娘,见她被人这么欺负,我这心里当真比春佳跟胡孙在那偷情还难受呢,火真的按不住了,抬起手朝着孙不周我就是一拳。孙不周估计是没料到我会打他,,这一拳直接就打到了他的脸上,他被打的一愣,我也一愣,看热闹的人也是一愣,连那一直嘤嘤哭个不停的姑娘都跟着一愣。可是只是一愣,那孙不周就反应过来了,冲过来直接挥拳朝我脸上打来,我低下头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跟着就扭打在了一起。老鸨子一连高声的叫道:“爷,我的爷,可不敢在这儿打,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向两位大人交待啊,快来人啊,快把他们拉开!”
还来什么人啊,楼下的那些个跟班见楼上打起来了,早就跟着动起手来,一时间楼上楼下到处是“噼里啪啦”的摔打声和“唉哟”声。
青楼里惯常养着打手,老鸨一见这事真有点压不住了,使了一个眼色,也不知道从哪儿就窜出来十来个大汉,上来两个,一人抱住我一人抱住孙不周,就把我们拆开了,剩下的人在楼下三下五下的就把胡孙、二贵一干跟班按住了。我们这一闹,原来的客人早就吓跑了,楼上楼下真是一片狼藉。
老鸨倒也不气,还堆着满脸的笑,走到我跟孙不周跟前说道:“两位公子,你看,这可怎么赔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