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出行,在机场大巴上遇到一个男生。他站在我的右侧,虚虚地搭着我面前的扶手,这让我瞥见他白色衬衫齐整的袖管以及颇讨女孩子欢心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由得心下为自己的幸运暗喜。刹车时我存着点小心机偷偷转换了角度,眼神描摹他侧颜的轮廓,印象里他是有高挺的鼻梁和干净的皮肤,大概是言情小说里高级白领的长相。那时正值傍晚,阳光如烟,渗进玻璃窗,将余光里他的身影柔柔地晕染。夏季低压黏稠的黄昏,白衬衫的光影恰如清水,淌过缺氧的心间。这般怦然心动的感觉甜腻如丝,缠绕着我飞过了半个中国,又包裹进那天晚上沉甸的梦里。
说给朋友听,她问,然后呢?然后呢?我一笑,何来然后?偌大一片土地,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但那阳光勾勒的侧颜无论何时再忆起都会引起一阵偷偷的悸动,这已是最大的幸事。
我们都曾经与无数人擦肩而过,总会有一些萍水相逢的美好的人撩起心底的涟漪。那个书店里站在书架对面认真挑书的白净少年,头顶的白炽灯将他的长长的睫毛染上一圈光晕,微微颤动,撩刮着你;某一座城市的地铁上对面站着的帅气男孩,俏皮地反扣着鸭舌帽,塞着耳机,懒懒地斜靠在扶杆上,抬眼的瞬间不小心和你对视,你的心也就像他巨大旅行包上的挂件,悄悄而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啊,还有那个在景点遇到的个子高高的欧洲男孩,栗色微卷的头发蓄至肩头,随意地夹在耳后,清秀却不娘气,你们默契地同时举起了相机,焦点对准了心眼里最撩人的风景。你看着照片里的少年,忽然想起《断章》的句子,暗自庆幸这般诗意的偶遇……
而在离开之后,你会渐渐淡忘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只余下一个联想中的完美剪影。而记忆会滤去一些无用的人景,再说起,眼前的画面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狭小的时空如同一个暧昧的魔法盒子,氤氲着海洛因般令人沉溺的微妙烟气,仿佛一场不谋而合的约会。
对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所产生的情感,自然无从谈及喜欢,但却是比喜欢更加纯粹。我们与那个人并没有千丝万缕的羁绊,没有缠绵悱恻的思绪,没有感人肺腑的故事,唯一最深的缘分或许只是扫过零点一秒的对视,这使这份莫测的情感变得弥足珍贵,毕竟,单是恰好的时间地点相遇也是需要前世小小地修炼几年的。
他们是我们这一辈子竭尽运气也只够遇到一次的人,是用彩线绣在记忆里的锦绣图画,是会留下浅浅痕迹的暖风,是老了之后想起来也会莞尔一笑的桃李心绪。
人的大脑何其智慧,在世间摸爬滚打数年,它能筛选出最美好的回忆终伴我们的灵魂消散,这一段段擦肩而过的心动,大概又是这些回忆里最纯洁无暇的一绺遐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