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适合做梦,而我却一直醒在夜里,我的梦都留在了春天。
当雨季来临的时候,温热的风也变得清凉。窗台上的玫瑰好像是刚哭过一场,湿漉漉的花蕊里藏满了故事,我无意中地一撇,竟然莫名地伤感起来。
站在六月的尾巴上,我知道,一种命名为蝉的生物,正张开它透明的翼,垂直地穿梭在密林间,用一个循环的音调就会唱老夏天。
我爱春天,更爱这如火如荼的夏天,它代表旺盛,用火辣辣的行走诠释着步伐的嘹亮。
我的步伐很细碎,是怕踩碎了光阴。光阴很轻柔,它们却挤满了我的额头。
我不怕垂垂老去,只是感觉有些遗憾,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去做,风就吹老了时光。
我似森林中的一株野草,走过半生都没有找到出口。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这样在季节中一年又一年地老去。
在夜里,我时常用一支烟洗刷风尘,把落寞寄予火花之中,偶尔也会咳嗽几声,这证明,我还活着。
上弦月之夜,是我喜欢的时刻。曾经我种的那些星星,它们都复活了。
我和一颗星星对望的时候,彼此的眼中都有莹光在闪,这些光不经意间把我带回到童年。
我的童年由向日葵、三花猫和红母鸡组成,主角是我的奶奶和爸爸。那时,我家住在郊外。
一场暴雨压倒了成片的麦子,那是五月的黄昏。浑身湿透的爸爸在找跑丢的红母鸡,他的表情很暴躁,跟在后面找鸡的我很怕爸爸找不到鸡会找茬打我。
半个小时之后,雨停了。我们在麦地边发现了慌慌张张的红母鸡们,它们可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暴雨天,一直躲在麦子丛中找安全感。
走进院子就嗅到了饭菜香,是那种我最喜欢的柴火饭。
成排的面条进入爸爸的口中,他确实饿了。我默默地小口吃着饭,目光悄悄地游离在爸爸身上。
每次看到爸爸,我的心总有疼痛感划过,这种感觉从我四岁开始就有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情景。我和小伙伴们刚摘了一些野花,编成花环带在头上,他们都叫我公主,我们在嬉笑中跑过田野。
我钻进人群时,看到爸爸平躺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妈妈在旁边大哭,懵懂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明白,爸爸受伤了。后来,几个男人用担架把爸爸送到了医院。从那以后,爸爸不再会奔跑,不再会笑,他的一条腿残废了。
被洗过的天空,彩虹像一座桥,我不由地多看了几眼,真想爬上去许个愿,让爸爸的腿好起来,他就不会那么辛苦,那么暴躁,我也不会总是挨打。
扶着梯子的我,目光回到了爸爸身上,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艰难地给屋顶加固,我心里祈祷着:希望新铺的油毛毡在下次的暴雨中不再漏雨。
奶奶很爱干净,她在夜里总会用一个大木盆洗澡,水声断断续续地在我耳边响起,瞬间,被三花猫的叫声淹没。
奶奶的头发很长,乌黑乌黑的,很漂亮。她时常把头发盘起来,显得很利落,而奶奶确实是个麻利人。
八月,院子里的向日葵长大了,果实累累。红母鸡跑过篱笆墙去追一只麻雀,三花猫在一场梦里呓语着。
十岁的我和弟弟坐在午后的院子里吃奶奶炸的南瓜花,很香、很香。但是我并不知道,这极其简单的生活图景,在很多年以后的回忆中,总是让我湿了眼眶。
回忆是平铺的纸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美好和难忘。时间是条河,总会淹没一些东西,而我只有怀着让时间参透的感悟,一次次回望,在缅怀逝去的亲人中,把对生活的希望高高举起。
我依然在森林里,是萤火虫给了我力量,它们来自我的童年,还有那些我在无数个黑暗中种下的星星。死去的只是冬天,而生命里的春天,一定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