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0年,亚欧大陆的东方,在一个小县城的不起眼的高中教学楼内,传出了令所有学生都熟悉无比的广播声:
“邱铭枫同学,由于多次点外卖,与同学打架斗殴,严重破坏学校纪律,经学校决定,开除学籍!”
教室内一片安静,有些学生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有些人则一脸麻木,埋头写着自己的作业。
这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学校......
操场上篮球碰地的声音与肮脏的叫骂声从窗子外传如浪涛般阵阵传来,仿佛在嘲笑着旁边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楼道里的墙壁上一片污渍,老师办公室一地的烟头,每天放学后,成群结队的不良少年像是没人管的猎狗一样在红砖瓦墙间肆意地奔跑流浪。
无论年龄大小,年纪高低,任何在校园里的人都自以为是的知道:这世界他们从来没有出头之日,有的话,也仅仅是在这乌烟瘴气的穷地方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生意,像父母一样,补贴家用。
如果在大城市,这所小学校早就被因校园暴力多发而被查封了,只可惜,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学校就像一粒细菌,滋生在这片土地上。
白色脏兮兮几栋教学楼还有小得可怜的操场,这个地方被当地的人们称为校园;但这片本应神圣的地方,从来没有神圣过。
老师用眼睛扫了一下在门口站着的邱铭枫,站没站相,但其神态却镇定自若,仿佛这广播中说的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哎,老师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他父亲不死,自己的侄子也不会这样不学无术,成为标准的反面教材;此时她心里像是用火柴烧穿了一个柠檬,甘洌的汁水注满了血液......
邱铭枫在一旁一脸无所谓,静默地站着,心中还有些得到解脱似的,看着教室内的芸芸众生;一想到自己将被逐出这个校园,他此刻唯一的挂念便是自己还在世的母亲。
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他一般考试九科挂六科,七科还挂六科,不管挂几科,他的历史都是必挂的。
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篡改历史......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历史学家的一句话:“历史都是编的,剩下的是偏见。”
在他人眼里这是可笑而荒谬的,他的存在在这个小地方从来都是一个笑话,卑微的笑话;摔倒在泥潭里的他,整天望着窗外发呆的他,默不作声的他,被一群人围在墙角桌边欺负的他......
殊不知,整片大地上的所有人,欺负他的,瞧不上他的,在作为笑话的他的眼里,都是渺小而卑微的。何处此言呢?因为他会做梦,对,会做梦......
这算是他的特异功能,他从小每次的深夜都隐隐约约听到一个模糊而有温柔甜蜜的声音呼唤着他,如梦似幻。
“快来呀~快来这边一起玩耍吧,小邱”
这声音好似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呼唤着这个穷孩子的心灵,令他如痴如醉,魂牵梦萦。
他不止一次跟这个声音的主人迷迷糊糊地共游梦境,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他看见了大河,高原大陆,漫山的枫林与满园的红樱;从他记事起他就会进入许许多多灿烂的梦境,梦见自己穿着道士的长袍,穿着蓝色的战甲,或者身赴六芒魔幻轮回阵.......
那个精灵似的导游,始终看不见TA的样子,像一个天使抑或是精灵,甜甜地像蜜糖般留心邱铭枫的魂灵。
他早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相比冰冷肮脏的现实,他更喜欢那个梦中的世界,只可惜,那是梦。
小时候他每次说出来,旁边都会是一片哄笑,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但梦里那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历史,他一直也没有理解这句话—历史为何物?
夕阳渐下,他那在老旧百货大楼摆地摊的妈妈跪在校长室里,大声哭喊着他求情,作为他老师的小姨站在一旁不停的劝,让她已过半百的姐姐起来。
学生们都在楼道内听着呢,邱铭枫在门外不停的推推攘攘地赶着凑热闹嬉笑的人群,脸涨得通红:
“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你没见过你父母求人吗?!”说完他心里一阵酸楚,自从他小时候卑微地跟同学打架回家再被父母揍。
“哈哈哈,邱铭枫,你也有今天!当初就是你总跟方林过不去,你个人渣!不就是嫉妒人家么。”
邱铭枫脸色越来越差,仿佛无言以对,只好怒目而视,他心里此时只有一句话,仿佛是他的口头禅:凭什么呀?他要不得瑟,我会看不惯他么?为什么自己没有学习的资质,没有有钱的父母,甚至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
他看到过老老实实忍气吞声的下场,便是那卑微的小透明,成绩平庸,生活平淡,甚至最后变得麻木。做这样的人,他拒绝;但同样的现实令他无力回天。
他最喜欢打游戏听音乐,那里没有现实的味道,令人作呕;他最喜欢打篮球,因为那里他可以真正的做一次英雄。
办公室外凑热闹的学生吵吵闹闹,像是聚集了一万只苍蝇,主任实在气不过,大声喊道:“赶紧回班!上个学,疯了?!”
人群渐渐地散去了,唯有一个眼里挂泪的女生靠在门口的墙上,眼神落寞地望着他。两人双目对视,那女生对他抿了抿嘴,眼圈渐渐红了,转身躲进了门。
刚才喧闹的楼道渐渐空了。
邱铭枫感觉自己是个失败者,他从来不介意自己是否与看不惯的人发生了冲突;但他却十分在意他是否伤了爱自己人的心,他的母亲、班主任小姨,还有刚才那个躲进班门的女同学—夏梦晴。
从小在一起的玩伴,邻居。小时候的自己总是对陌生的世界很恐惧,不敢跟陌生人说话,不敢与大家打招呼,甚至在大家面前一说话便会脸红。每当这个时候,梦晴总是会开朗的笑笑缓解一下尴尬说道:“铭枫他就总是害羞,怕生人,大家多玩玩就熟了。多带带他哈。”于是他便有了很多朋友;大家都是白纸般的孩子,一个个把自己叠成了纸飞机,在蔚蓝稚嫩的天空中玩耍。
他的心像是照进了阳光,逐渐愿意探索新的事物,去抚摸桑树的叶脉,抚摸潺潺的溪水,呼吸沁人心脾的空气;思维没有一丝杂质,晨光与夕阳像是一双满载爱的手,每天抚摸着这群孩子,其中两个牵着手的少年少女,他们的笑容令灿烂的朝晖失神。
过于美好的生命却被诅咒了,邱铭枫的父亲死了,死于一场凶杀案。犯人至今也没有找到,他的全家四处报案,都没有结果,就连警察也匪夷所思,他父亲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心脏停跳,仿佛是被抽了魂,后来在验尸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在他父亲的背上:仿佛刺绣般画了一幅神秘的图案,其技术精微程度不亚于人工智能的手术奇机器人,复杂程度好似一幅地图,也像是古埃及金字塔和古巴比伦的特殊雕纹。
幼小的他记得那时候每天夜里都身处异乡,听着母亲娇弱的哭声,他从门缝中看到了家这个词汇是多么脆弱......
回到旧家再次见到夏梦晴和那些孩子的时候,他的“白纸”已经涂上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色彩;也就是从那天起,梦里的那个声音,带他遨游了浩瀚的世界。
后来他搬家了,临走前夏梦晴约定与他上一所初中;事实上当地只有三所不怎么样的学校,他们选的那一所是离二人家最近的那一所。
看到邱铭枫一点点变得暴躁易怒,成为反面教材,从前那个与自己相比仿佛年龄小很多的小男孩早已无影无踪;夏梦晴不止一次的跟他说,他们两个要离开这个地方,只可惜邱铭枫总是默不作声。
一缕缕金色的余晖如同一把把金色的圣剑照耀了整个教室。时隔数年,仿佛以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孤零零站在空楼道的邱铭枫隔着墙壁或许听不到,教室里的夏梦晴早已泣不成声。
小学校里的所有白眼,小胡同内人们对他的鄙夷,他心里一阵委屈,明明知道这里没有希望,他们或许也会沦为小商小贩那样的人,但谁又能他梦里那能震裂万里长空,震碎山川大河的声音呢?!
在他梦深处好似寄存着另一个灵魂,天真如孩童,一直在帮他窥视着整个宇宙;如今醒着的他,又搞砸了,彻底被学校逐出了校门。
糜烂的街道上满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卖关东煮的小铺里冒着热气,地面上满是废弃污水与秋天的落叶融在一起,渐渐腐烂发臭。
“你说说你!我养你有什么用?!就知道败家!考试考成什么样!知不知道好好学习!!你瞧瞧人家方林,又考了年级第一!”
中年老妇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在邱铭枫瘦弱的肩膀上,他如暴风雨里的枯小树苗般快要站不稳了。
他默不作声,脑海里幻灯片似的过着他被围在学校自行车棚角落里被欺负的场景。
心里想着:做出几张统招试卷就了不起了?自主招生出来的也没几个真正的天才,能够推动人类发展进程的。只是他们都太渺小了,如今世界好多事情都还没有发展完善等等,诸如此言,如果说出来,又会因为哄堂大笑。
那天晚上他妈妈关起门来,哭了一夜,哭声仿佛能够听出她的苍老与绝望。邱铭枫一个人抱腿在漆黑的房里,望着屋内他喜欢的劣质石膏雕像,包括名画圣母玛利亚假得不能再假的仿品。在这个烂得不能再烂的胡同里,这些东西显得格外荒唐。
这些他都是从梦里欣赏到的,他的梦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直到今晚,他终于在光阴中回到了自己的家。
此刻他感觉到,一切都结束了......千万家灯火都熄灭了,唯独自己家还亮着。
黑暗中那个他熟悉的声音再次在静默的时空里响起:
“来吧,来吧,来到这属于你的天地,来到这个你应该存在的时代.....”邱铭枫透过门缝看了看他从小一直埋怨的母亲,又看了看早已因为酗酒而挂在墙上的父亲,枯燥肮脏的一切,像是一万种爬虫钻进了他的脑海,他快要疯掉了!
此时,他梦里的眼睛睁开了,他在梦中看到了,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田野,那样广阔无边,那冰山森林荒漠田园,如梦似幻的魔法与城堡宫殿,璀璨的无极妖兽。
正所谓玄武抬头,青龙昂首。后世的人类,在历史教科书里记下了这一瞬间,成为了必背的考题。
而就在这个窄小的地方,少年奔向了人类历史的尽头!
就这样,在这个被世人遗忘已经烂掉的小地方,太阳依旧按时升起,朝阳如庞大的火球般狂妄地笼罩着整个颓圮的胡同与老旧的学校,将一切肮脏的细菌与灰烬都净化得无影无踪。
从闷热漫长而扭曲的隧道里他盘旋了不知多久,他沉沉地睡去,直到四维时空的尽头,
他醒了,眼前一片雾蒙蒙的世界,嗡嗡的蜂鸣声不绝于耳,视线渐渐凝固清晰,他的视野里浮现出一张古灵精华的脸。
他的耳边第一次近距离清晰地响起了这个熟悉而又甜美的声音:
“哎呀,小邱,铭枫,你终于醒啦。我真是等了你好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