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真确地意识到,尊严的色调的确是黑白的。
我不能想象五彩斑澜能否具有一种严肃的回望存在。摄影带给人类重要的遗产就是它创造了一部图像的历史,这部历史,曾经因为对象的存在而被摄影家代代相传般地纪录在案,然后,对象消失了,无情地走向遗忘的彼岸,而只留下镜头中的实存,让我们不时发出唏嘘之声,在仔细抚摸影纹的时候,让历史还原为可供观看的景观。
可以肯定的是,姜振庆对黑白影调有着无法去除的执着,对把镜头中之所见通过暗房渐次重现出来的工作有着无以名状的热情,但这只是一种通常的恋物状态而已,是他童年玩耍时所无意遗留下来的生命残存的物化表现。更重要的是他在镜头中所观察的生命的起伏,其中的悲剧,正以岁月无情的方式而在作品中日渐一日地被放大,而这一放大的效果,恐怕连他自己都时常感到惊讶,直到震撼为止。我想摄影的尊严正是在这一不断被放大的审视中而升华,而且还有一种加速度的效果。越是意识到这一点,姜振庆就越会对自己当年的镜头选择感到满足,就越是对自己持续不断的工作方式感到兴奋,以及,对其中所透视出来的黑白影纹越有热情。有时候,摄影家不是一时半会靠灵感产生的,摄影家必需把成功交给时间本身。在这里,成功意味着摄影的尊严。把尊严交给黑白影纹,也就等于交给了历史。其实,和历史相比,摄影家又有什么重要呢?更重要的就是拍摄,就是纪录,就是进暗房,放照片,然后,全部交给时间。
我想,姜振庆就是这样一无反顾地走到了今天。他还会这样走下去,走到黑白影纹发出幽深发亮的光为止。
(作者系著名策展人、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院长 创意媒体设计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