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深——程沉默念着这个名字,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见。刚才她有点奇怪,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说,最后却一脸怅然地落荒而逃。
有点意思。
高中同窗三年,关系不咸不淡,甚至谈不上是很好的朋友。不过程沉对林深深始终有关注,并不刻意,也非不经意。
当年他们在学校都是风云人物。后来不曾有太多联系,直到她成了他最好朋友的女朋友,还误打误撞去了同一个国度,于是才有了更多交集。
突然想跟林深深促膝长谈一次,尽管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
“姐,你真辞职了?”程沉修长的指尖碰在纯白的咖啡杯子上。
“是。”程茉捋了捋耳旁的长发,说得云淡风清。
程沉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程茉的眼光有些闪烁,“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
“你打算先去哪里?”
“第一站应该是珀斯,然后去巴厘,再去南美。”
程沉有些羡慕道:“你特么也太潇洒了,想去哪就去哪。放下一切去找一个人,换我我肯定做不到。”
程茉轻咬吸管,“潇洒什么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深不寿’,姐你可悠着点。”程沉笑得嘴角一歪。
“臭小子,你怎么不悠着点,就知道祸害人间。我问你,刚才那姑娘谁啊?”
程沉耸了耸肩,“曹羿他女人,高中同学。”
“曹羿?小时候经常跟你打篮球的那个?长得帅成绩又好……”程茉隐约有些印象。
“诶程大小姐,我才是你亲弟弟好吧。”
程茉白了程沉一眼,“得了吧。”顿了几秒又心心眼道:“还是别人家的弟弟帅啊。”
从那晚的邂逅开始,一切似乎都在蠢蠢欲动中改变了。
早晨五点半,手机的闹铃响起。林深深睁开眼,以为自己终于从“梦”中醒来。但看到蜷在床上的Lucky,她便知道,这世界疯了。
两周前的周末,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打开门,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似是而非的心情林深深怎么也弄不懂。
昏暗的光线下一双晶亮的猫眼正楚楚可怜地盯着她。
林深深吓得一个哆嗦,拍开廊灯,发现一只可爱的橘猫蹲在地上,乖乖的萌萌的。
“你是谁家的猫咪啊?”林深深伸手去撸橘猫的脖子。
“喵。”橘猫细细叫了一声,爪子向前扑腾似是在索要林深深的拥抱。
林深深抱起橘猫,走进卧室。
“啊!”这回轮到林深深叫唤了。
卧室里那面订了照片的墙上,居然有自己跟这只橘猫的合影。拍立得的小照片下方用黑笔标注着:
深深的Lucky。从它还是个小毛球开始,到一点一点肥成一只大气球。
林深深一张一张浏览着,直到看到那组“曹羿的深深”,她忽然愣住,继而自嘲地笑起来。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都那么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让林深深怀疑人生。
她想不通,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又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看心理医生?
也许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产生幻觉了。
但Lemon的事又怎么解释?聊天APP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我是谁?
我在哪里?
以往从来不去思考这类令人抓狂的哲学问题,而现在林深深已经反复问了自己好几遍,却得不到答案。
仿佛这是镜子里的另一个世界,“有”变成了“无”,“无”变成了“有”。
林深深只能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一场漫长的梦境。
明明从来就没有养过猫;明明不会跟曹羿在一起;程沉明明在三年前因病去世。
可是这场“梦”里,一切好似都被打乱重组。
也许这是另一种可能性吧。
林深深呆呆地起来洗漱,Lucky伸了个懒腰,依旧蜷在床上——用一抹销魂的眼神,默默注视着她。
一边吃早餐一边听英文广播,再一边看YouTube一边化妆。
是个有着极好天气的一天。
东京的地铁仍旧拥挤,电车员在大声维持秩序。其实他们不用那么卖力,因为乘客们都很自觉地在排队、进站、上车。
车厢成了罐头,人贴着人,林深深被挤成了一个无比扭曲的姿势。
巴黎时间凌晨1点,程沉坐在大落地窗边敲着手提。昨晚下了一场雨,外头的灯光被雨水点缀得朦胧又梦幻。
程沉揉了揉眉心,出差真累人,刚来就感冒,都一星期了却始终不见好。
连着好几天竟然梦见了高中时代。
梦里的那些面孔都还是年轻的模样,大家说着简单的话,在教室里木制的桌椅间追逐,给老师取外号,借笔记本,吵闹。以及和她四目相对后的蓦然心跳。
但这些梦并不是过往回忆的串联,而更像是、更像是另一个版本。程沉想,世界上没有“如果”,却并不妨碍我们去想象甚至在潜意识里体验另外一种可能。
他有些难以理解为何那梦境可以真实到让自己以为醒来之后的世界才是梦境。
程沉停止了动作,望向窗外。玻璃上投射着他模糊的剪影,在不甚明朗的光线下显得若即若离。
半分钟后,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你下周末空吗?我们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