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10年到1938年。
钱锺书从出生到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再从牛津大学和巴黎大学留学归来,他成为一个通晓多种外语;
对文学、历史、哲学、语言、艺术、社会学、人类学都有精深研究的超级学霸。
他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一生以学术为志业。
总结起来,钱锺书的知识结构,来自家学、学校教育和自学三个方面。
首先,是家学
1910年,钱锺书出生于江苏无锡的书香世家,他的父亲是著名的古文学家和教育家钱基博。
不过,按照当地的风俗,钱锺书出生后,便被过继给了伯父家,由伯父抚养,因为伯父没有儿子。
所以,钱锺书从小享受到两份截然不同的父爱,也接受到两种不同的教育。
伯父钱基成中过秀才,为人宽厚仁爱,但一生郁郁不得志,于是他把所有的爱和期待都给了钱锺书,是钱锺书最早的启蒙老师。
他创造了一个相对自由宽松的学习氛围,从小教钱锺书识字,并阅读大量古典文学和通俗小说。
钱锺书的父亲钱基博,则是另一种性格。
他是一个治学严谨的老派学者,曾在清华大学、中央大学、浙江大学等多所高校任教,写过《经学通志》《古籍举要》《现代中国文学史》等著作。
他读书极为用功,光是中国古代的诗文集,就读过数千家,《全唐诗》《全唐文》等文学总集也都通读过,他还为其中的每位作者作点评。
这样大规模的阅读和研究,对钱锺书有很大的影响。
钱基博时常觉得哥哥对钱锺书的管教过于宽松,但又不便过多干涉,于是经常偷偷地管教,让儿子不要荒废功课,不要养成晚起晚睡、贪吃贪玩的习惯。
钱锺书十岁的时候,伯父去世,重新由父亲直接管教。
在父亲的指导下,他不仅打下了坚实的古文功底,更受到专业的治学方法的训练。
所以,钱锺书一生的学问根基和问题意识,与家学有很大的关系。
在两份父爱的关照下,他从小便是一个博览群书的书虫,学识和见地都远超同龄人。
不过,这也让他养成了喜欢对人品头论足的习惯。
父亲怕他祸从口出,想让他少说话,于是给他取字“默存”,在沉默中得生存。
这个字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钱锺书一生都喜欢臧否人物,激扬文字,“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直到知天命之年,他在经历了各种风雨之后,才一改放言不羁的性格,慢慢体会到“沉默是金”的道理。
其次,是学校教育
他在学校从小就是学霸,他在无锡美国圣公会办的教会学校念中学,英文成绩优异,一度担任班长。
19岁那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无锡辅仁中学毕业,随后被清华大学外文系破格录取。
他的中英文成绩都很好,但是数学只考了15分,按规定本不得录取,但清华校长罗家伦爱才,在他的竭力争取下,钱锺书才被准许入学。
进入清华后,钱锺书如鱼得水,很快便以深厚的学术功底和卓越的才华,震惊全校师生。
他担任《清华周刊》的英文编辑,在《大公报》《新月》等知名刊物上,发表了不少文艺评论和哲学评论。
他视野开阔,观点犀利,文笔练达。
他敢写文章批评前辈作家周作人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指出了很多事实和观点的错误;
他也敢挑剔清华中文系主任朱自清和哲学系主任冯友兰的学问,还敢点评罗素、摩尔、威廉·詹姆斯、白璧德、艾略特等西方哲学家和作家的作品。
清华的许多老师都对他另眼相看。
据钱锺书的同学回忆,他上课从来不记笔记,只带一本和课堂无关的闲书看,但考试成绩总是第一。
清华的教育,还是让钱锺书受益匪浅。
他曾说,在大学时代,有五位最敬爱的老师,他们从老师变成朋友,他对他们有说不尽的感激。
吴宓毕业于哈佛大学,是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创办人之一,他对古典文学和比较文学的研究,对钱锺书影响深远。
他非常欣赏钱锺书的才华,甚至当着一些学生的面说:
“当今文史方面的杰出人才,在老一辈中推陈寅恪先生,在年轻一辈中要推钱锺书,他们都是人中之龙,其余如你我,不过尔尔!”
对于吴宓的赏识和教导,钱锺书始终感激于心。
通过在清华的学习,钱锺书日渐感到父亲的学问是有局限性的,他必须学习西方的语言,同时到国外去留学。
那时候,他的中英文造诣都已经相当高,但他不满足于此。
他从清华毕业一年多后,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考取了英国庚子赔款奖学金,被牛津大学英文系录取。
而且,他的成绩是历届中美和中英庚款考试平均分最高的,让外国教授都大感意外。
1935年,25岁的钱锺书和24岁的新婚妻子杨绛,一同到牛津大学留学。
他们在牛津生下了唯一的女儿钱瑗。
在英国学习了两年,钱锺书不仅顺利获得副博士学位,还被校方挽留担任中文讲师,但他拒绝了。
随后,他们夫妇又跑到法国巴黎大学研究院深造,研究了一年法国文学。
他留学生涯大大提高了他们的外语水平。
他们俩都掌握了好几门外语,这对他们后来做研究和翻译,都有非常大的帮助。
同时,他们的自学能力得到极大提升,自学是他们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获取知识的途径。
在留学期间,除上课外,他们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泡图书馆,每天坐在固定的座位上发奋读书。
有时也会去咖啡馆或逛书店,深入社会去学习、考察和运用各种欧洲语言。
学校的科班训练培养了他们的治学能力,而后来坚持终生的读书习惯,则让他们在学术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管后来的人生遭遇怎样艰难的处境,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找书来读。
没有书,拿着字典也能啃上半天。
书籍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也是一座可以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到1938年夏天回国的时候,钱锺书靠着二十多年家学、学校教育和自学的积累,已经成长为一名学贯中西的青年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