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声慢，我自手书#
这是上周升旗的时候，我看到的日出。
我看着挺漂亮，就随手拍了张图片。
我拍完，舍友随口说:“你这日出拍的，怎么那么像日落呢。”
我突然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好像就在不久前，某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随即我突然想起来，是凯哥。
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和要落下的时候一样。
要毕业的时候，就和刚来的时候一样。
01
凯哥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在外人眼中，凯哥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抽烟喝酒样样精通，打架斗殴总是有他。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典型的小混混。
但我了解凯哥，虽然外人看来他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但他并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小混混。他内心的善良与坚毅，可能只有我知道。
其实这也怨不得凯哥。
凯哥的父亲，是我们那儿出了名的小混混。整天不务正业，就靠偷鸡摸狗为生。
凯哥八岁的时候，他因为贩毒第一次被捕入狱（后来还有第二次），在牢里一呆就是五年。
凯哥的母亲不堪忍受，就跟他父亲离婚了。凯哥不得不搬来和他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我们家和他们家是隔壁，我平常闲着没事就去凯哥家里玩。凯哥的爷爷奶奶人都特别好，我每次去他家，他奶奶都都会特别和蔼的朝我笑笑，还总是塞给我一些小零食。
但我跟凯哥深厚友谊的建立是因为那一次。
那应该是我们五年级的时候，我忘记了是出于什么原因凯哥和几个孩子起了争执。那几个孩子对着他喊:“你爸爸就是个吸毒犯!”
凯哥暴怒，上去就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但凯哥一个当然打不过他们好几个，很快就被那几个孩子逼在墙角拳打脚踢。
正好我那个时候从教室外回来，看到他们欺负凯哥，就赶紧过去帮忙。凯哥那时候也许是气极了，脱出身来拎起一个板凳就砸到了一个孩子头上。
血顺着那个孩子的脸颊流了下来，一下子所有人都吓傻了，再没有人敢上前。
过了半晌才有人跑出去喊老师，老师来了一看，赶紧安排人带着那个孩子去了附近的卫生所。
而我俩，在办公室接受了深刻的批评和思想教育，后来凯哥的爷爷又来垫付了医药费，我妈也来了学校，老师家长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直视我妈的眼睛。
02
故事的正文要从三年前讲起。
那是我们高中开学的第一天。烈日炎炎，大地蒸灼，我和凯哥一起来学校报道。形形色色的人们川流走动，大大小小的车子四处停靠，把本就不大的校园挤了个半满。
我和凯哥停在通告栏前，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却失望的发现，我和他并不在一个班。
凯哥看我有点失望的样子，抬起手拍拍我肩膀:“没关系的，不在一个班就不在一个班吧，毕竟还在一个学校不是？”
我咧嘴朝他笑笑，说:“走了，去找自己的班报道吧!”
一遍流程走下来，已经中午了。我和凯哥一起去食堂吃饭。
我们讨论着各自班里的同学，凯哥说:“我们班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凯哥用“特别漂亮”来形容一个异性。我当即对那个女孩充满了好奇，我问凯哥:“有多漂亮？”凯哥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一句:“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我哭笑不得，只得说:“那下次见了你记得指给我看!”
凯哥点头答应。
03
然后忙碌的高中生活就开始了。
每天时间都很紧张，我没有时间去找凯哥，自然也一直没见到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
直到一周后的某一天中午，我约凯哥一起吃饭。那天我放学早，就在他们教室门前等他。
终于，门开了。学生们一窝蜂似的涌了出来。我四下扫视寻找凯哥，却突然看到一个女孩，穿着和我们一样的天蓝色校服，脑后扎着两个普通的辫子，没有耳环，没有饰物，什么都没有，但那种美丽却让我的眼神却停留在她身上，迟迟不愿移开。
放佛一条楼道的人，都不如她一个显眼。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四周的星星越多，越是衬托出她的光芒。
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正是凯哥。
我说:“你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前面那个吧。”
凯哥说:“是啊。怎么样，漂亮吧？”
我说:“是挺漂亮，可是也有些太漂亮了吧!你确定你能驾驭的了？
那一瞬间我居然看到凯哥脸红了。他说:“谁说我要驾驭她了，我不就看看。”
我苦笑，揽住凯哥肩膀:“你看你还害羞了!”
凯哥连连摆手:“吃饭去吃饭去!”
04
不得不说，织梦（她的名字）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我们那一届里，她可能就是最漂亮的女生了。
对于这样的女神，偶尔仰望一下养养眼就行了，我这样的屌丝是万万不敢有所企及的。
但我不敢，不代表别人不敢。总有一些人，勇于逆流而上，越是困难的事，就越能挑起他们的征服感。
就比如，凯哥。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凯哥溜到我宿舍，在我耳边悄悄说，“我要追织梦!”
我瞟他一眼:“一边去。”
他凑过来:“我认真的!”
我说:“哥，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确定你能把到？你开玩笑的吧。”
他给我翻个白眼:“你就不能给我点信心嘛!”他顿了一下又说:“你点子多，给我出个主意好不好？”
我看着他渴望的表情，一时语塞。
我想劝他放弃，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只好说:“你了解她吗？”
凯哥摇头。
我说:“那你就得先接近她，了解她，知道她的性格，以前的经历……然后再……”
就这样我跟他侃了半个来小时，侃完凯哥开心的走了，就好像织梦已经是她女朋友了似的。
几天之后，凯哥又一次来宿舍找我。
我问他:“怎么，都了解清楚了？”
凯哥说:“是啊。我跟她玩了一晚上真心话大冒险，连她家几口人叫什么我都知道了!”
我愣了，真心话大冒险？这也可以？
我故意自言自语:“织梦是不是眼神不好啊。”
凯哥捶我一拳:“你就不能给我点信心!”
我苦笑:“谁动心，谁伤心呐!你自己心里掂量吧。”
不管怎么说，凯哥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和织梦逐渐熟悉了起来。
05
时间悄然流逝，一转眼一个学期过去了，我们要分班了。
凯哥本想要学理科，但我和织梦都学的文，他也就从大流报了文科。
新学期开始了，我惊讶的发现，我和凯哥还有织梦居然都在一个班!
这可把凯哥高兴坏了，那几天他时不时就傻笑，我问他咋了，他说没事，高兴。
第一次调座位的时候，我被调在了织梦的后面，而凯哥在我的后面。
我偷偷跟凯哥说:“要不要兄弟跟你换个座位？近水楼台先得月，坐的近了日久生情嘛!”
可凯哥却在这时怂了，他怕织梦看出来他的意图，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去表达情感。
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一个熟悉织梦的机会。
我发现织梦确实是个挺好的人，性格开朗，待人温和，不像某些女孩，因为长的漂亮娇生惯养而矫揉造作。而且她特别爱笑，她的笑真的完美诠释了那句话——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我开始理解凯哥了。
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激素分泌旺盛，猎奇心里最强的时期。每天面对一个这么惊艳的女孩儿，我就不信有男生能不动心。如果有，那我真要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不过这其中大多数应该都是像我这样的，有贼心没贼胆，心里一掂量，觉得自己驾驭不了，就放弃了。
剩下的极少数要么是凯哥这种有胆量，有耐心的，要么就是那种长得帅，还有钱的了。
06
很快，就有一个这样的找上门来。
其实有没有钱我们不知道，但帅是真的挺帅的。他隔三差五来我们班找织梦，每次都看的凯哥牙根痒痒。
我只好去织梦那里帮凯哥打探情报。
经过我的旁敲侧击，我了解到那个男的是织梦的初中同学，已经喜欢她好几年了。
我问织梦:“那你是怎么想的？”
织梦说:“我又不喜欢他，而且现在我也不想谈恋爱，学习为重嘛!”
晚上回到宿舍，凯哥问我打探的怎么样了。
我说:“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那个？”
凯哥一挑眉:“先听好的。”
我说:“好消息就是，她不喜欢那个男的。”
“那坏消息呢!”
“她说她现在不想谈恋爱!”
凯哥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慢悠悠的说了句:“没关系，现在不想谈，还有以后嘛!我可以等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仿佛有东西在闪耀。
07
之后的半年时间里，凯哥和与织梦的关系突飞猛进。
其实织梦本就是个开朗的人，而凯哥虽然痞里痞气的，但在学生时代，这样的气质反倒是很吸引人的。反而像我这样的书生气，却不讨女孩子喜欢。
凯哥会每天给织梦带豆浆，会在冷的时候脱校服给她，会凑到织梦旁边问她很难的数学题，甚至会讲黄笑话——讲的织梦面颊发红，然后毫无形象的大笑。
这不是小说或者电影，没有那么多煽情或热血的桥段，但就是这些生活中的小事，使凯哥一点一点融入了织梦的生活，也融入织梦的心中。
在这半年里我经常问凯哥，打算什么时候行动。他总是摇头，说时机还不成熟，不着急不着急。
08
一直到那年的中秋节。
那是中秋节放假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凯哥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地上聊天。
我们学校的操场是真草，坐起来很舒服，所以我们那会儿经常会去操场上玩。但那天是阴天，本应明亮的月光被乌云挡住，地面上反而比平常还要黑。
我跟凯哥聊着乱七八糟的内容，一直到晚上快十点。我站起来边拉凯哥说:“走呗，回去睡觉了。”
凯哥被我拉起来，却突然一摸手腕:“咦？我手表哪去了？”
我说:“你出来的时候不还带着呢嘛，一定还在这儿，赶紧找找。”说着我俩低头就去找。
手表很快被找到了，就在我们脚边。但凯哥拿起来却发现，手表的表带儿断了。
那只手表就是那种普通的男士表，表带就是金属的一节一节的那种，拆过手表的可能知道，每两节之间是由一根差不多1cm长，1mm直径的金属小棒插进去将其连接在一起的，一般这是插的非常紧的，根本不可能掉出来。但那天，却偏偏就有一根小棒掉了出来，导致凯哥的手表带断了。
我俩下意识的低头想找，但趴到地上才发现:太黑了。而且下面是草地（真草），要找一根那么细小的东西，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说:“算了吧，明天直接去修一下。”
凯哥却说:“出去又要麻烦，我再找找吧，应该就在这附近。”
我只好陪他一起在黑暗中摸索。
摸了一会，毫无收获。
我说:“这不就是海底捞针嘛!能找到的几率也太小了吧。你要有这运气，都能去打彩票中500万了。”
凯哥没抬头:“我不想要五百万，我要真有这运气，不如拿来让织梦喜欢我。”
我开玩笑的说:“你要是找到了，就去跟织梦表白吧!这么好运气，她一定”
我话还没说完，凯哥突然站了起来，手里捏了个东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我好像真的找到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凯哥突然说话了:“你，你把刚刚的话说完。”
我一愣，说:“你要有这么好运气，她一定会同意的。”
09
晚上，宿舍里。
凯哥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屏幕上是那行刚刚发出去的消息:
“织梦，睡了吗?我有个事想和你谈谈。”
过了几秒，织梦回过来一条语音:
“我刚躺下呢。怎么了小凯凯，是不是想我啦?你要谈什么啊?”
凯哥抬头用可怜的小眼神儿看我:“不行我害怕，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他娘的怂个球，天鹅肉就在嘴边了，你上进一点好不好啊!”
凯哥没办法，在屏幕上输入:我想，和你谈个恋爱……
我看到凯哥的手一直在抖，他颤颤巍巍的点了发送，然后拿过旁边的半瓶健力宝一饮而尽。
我拍拍他:“没事兄弟，一定会成功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其实也就过了有一分多钟，但对我们来说却像一个世纪。
凯哥慌了:“她为什么还不回话?”
我说:“她可能有事还没看到吧!”
凯哥扯我胳膊:“都上床了还能有什么事!你说她会不会看到了不想答应啊?”
我摸摸脸:“应该不会啊。不过你发都发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凯哥说:“要不我撤回算了，就说发错了，省的明天尴尬。”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凯哥就已经撤回了。
我忍不住骂他:“你个怂货!你……”话没说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我——织梦发了消息回来。
凯哥急忙点开，是一张图片，就是刚刚凯哥消息的手机截图。下面还有一行字:“我已经截图了，你不许反悔。”
凯哥大喜:你同意了?
织梦回复:不然呢小傻子。
凯哥与我对视一眼。
随即整栋楼都开始回荡他脱缰野狗般放浪形骸的笑声。
10
凯哥的幸福生活算是开始了。
他和织梦整天黏糊在一起，一本正经地给织梦讲黄段子，偶尔还做个什么亲密动作，完全不考虑我这单身狗的感受。
还有其他无数单身狗的感受。
我问过凯哥，泡到整个年级-所有男生的女神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凯哥用了一个字来形容:爽。
每天跟织梦一起走在路上，心中那个得意就甭提了，回头率是夸张的百分之百，当然了白眼率也成了百分之百。
凯哥因此也成了学校的名人，甚至开始有人来跟我打听凯哥，说什么要拜他为师学习把妹子。
我跟凯哥哭笑不得。
时间就这样平静的流逝着，像每个人的青春一样，激情的岁月总会过去，生活终就会回归平淡。
11
最艰苦的高三终于来了。
先是早自习提前了一个小时，然后是晚自习延后了一个小时 ，最后就连中午休息也缩短了半个小时。
我们每天五点半起床，十一点才能上床睡觉。每天脑子里都是学习，学习，学习……娱乐，已经彻底从我们的世界消失了。
但即使这样，我们的成绩也并不理想。我的分数差不多还能勉强达线，而凯哥因为英语差劲，每次的分数更是可怜……
而织梦，就要比我们强的多了。每次分数在500左右浮动，差不多能达到一本线了。
织梦经常叨叨凯哥，叫他努力学习，但凯哥那英语，也确实不是一天两天能补起来的。
然后在某一次月考之后，成绩下来，织梦又是500多，我还在460左右，凯哥才可怜的410。
凯哥在那看着成绩叹气，我说:“哥啊，你就不能上进点吗?你看你家织梦都奔一本去了，您还在这二本线下游荡呢。”
凯哥也发愁:“那英语实在是头疼，跟天书似的。
我拍他脑袋:“你现在是越来越怂了，你想想织梦这样的女神你都能成功把到手，一门破英语，你就克服不了了?”
凯哥小声嘀咕:“那能一样嘛。”
我说:“哪不一样了!”
“就是，哪不一样了?”织梦从一边走过来，揪着凯哥耳朵说:“你就不能给我努努力!你看你那成绩!还有半年可就高考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凯哥嬉皮笑脸的把织梦的手拿开，说:“谁让英语那么难的……”
织梦一听就生气了:“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算算还有多少时间?你再这样怎么能跟我考到一起?别给我找借口说你学不会，你天哥英语那么好，你哪里不会就让他教你啊!”
凯哥看着织梦生气了，赶紧服了个软，拍胸口保证从此好好学习云云。
可这次织梦不买他的帐了，留下一句:“下次英语再不及格你以后都不要跟我说话了!”然后转身就走了。
凯哥低头苦笑，不说话。
我过去拍他:“好了好了，她也就说个气话，你……”
“教我英语吧。”凯哥突然抬头，认真地说。
我笑了:“好。”
12
自那之后，凯哥开始拼命地背单词学英语。在我这个好老师的帮助下（起码教凯哥是绰绰有余），逐渐也有了不小的成效。
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月考，凯哥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440。
班主任在班里表扬了凯哥，凯哥很高兴，织梦也很高兴，虽然凯哥的英语仍然没有及格，但比起以前却是强了太多了。而且按这个势头，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我们带着喜悦准备迎接寒假的时候，一件大事发生了。可以说就是这件事，直接改变了凯哥的命运。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们正在宿舍闲聊。凯哥接完那个电话，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傻了，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然后突然就钻到被子里痛哭起来。
我们面面相觑，都没人敢说话。
过了半个小时，凯哥才稍微缓解了情绪。我过去拍拍他，轻声地问他怎么了。
他抬头看我，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浓浓的悲伤:“我爷爷，他去世了。”
…………………………
这件事带给凯哥的，不止是浓重的悲伤，事实上对凯哥来说，爷爷的死就如同天塌了一般。
因为那个时候凯哥他爸第二次进监狱还没出来，凯哥的奶奶又常年有病，而且凯哥还正在上学，亏得他爷爷是退休干部，每个月有几千块的退休金，这才勉强维持住家里的开销。
这也就意味着他一去世，凯哥家里的经济来源直接就断掉了。
13
凯哥请了假，回家和奶奶一起操办丧事了。我在学校坐立不安地又熬了五天，终于是放寒假了。
我马不停蹄地奔回家，一有时间就去找凯哥。我知道他心里难受，想跟他说说话分担分担。但他每次忙的不可开交，总是在和一些大人商谈着什么。我也不好打扰他们，就只好在一旁看着。
一直到葬礼结束，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时间已经到了新年的前一天。
我去凯哥家里，陪凯哥喝了半天的闷头酒。
突然，他开口了:“天哥，我跟老师请长假了，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去学校了。”
我看着他，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但我内心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才问他:“你跟织梦说了吗?”
凯哥摇头:“没呢，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我又问凯哥今后有什么打算，凯哥说，等过完年，先随便找个地方打打工吧。等过两年我爸出来，再说其他的。
我点头，说嗯。
短短的两个星期寒假眨眼即逝，我一个人坐上了返回学校的汽车，向那个痛苦和梦想交织的地方奔去。
凯哥走了，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就缺失了一半。这令人崩溃的高三，又少了身边的兄弟，使我心中的烦躁越积越多。
织梦也开始变得沉默，每天一头扎进学习，除了跟我们几个熟人打打招呼，其他时间连话都不怎么说了。
时间缓慢的流逝，一点一点的，将我们带向同一个终点——高考。
凯哥执意要回来参加高考，虽然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说，他不想给未来留下什么遗憾。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才好。
14
最后一次和凯哥去学校，是去拿我们的毕业证和照片。
那是个大晴天，烈日炎炎，大地蒸灼。形形色色的人们川流走动，大大小小的车子四处停靠，把本就不大的校园挤了个半满。
我俩走着，凯哥突然说:“你看呐，要走的时候，就像刚来的时候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让我感觉有些伤感。
要走的时候，就像刚来的时候一样。
但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时间像是一条河，我们每个人只是河中的一条鱼。不，其实我们连鱼都算不上。我们顶多算河面上漂着的一片落叶，只能随波逐流，顺流而下，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时间漂向一个又一个未知的终点。
我问凯哥:“你想织梦吗?”
凯哥说:“怎么可能……不想呢。”
我说:“可织梦要考去南方了。”
凯哥说:“我知道啊。如果不是爷爷他去世，我大概会跟她一起去南方吧。就算考不到一个学校，我也能找个附近的，这样我就每周都能去看她了…………她还跟我说，等到了大学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了，不用像现在这样躲着老师，谈个恋爱还遮遮掩掩的…………她还说到了大学就一起去海边旅游，她说她喜欢大海，我还说要跟她开房…………”
凯哥说到最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伤感。
我听他说着，突然看到楼里下来一个人——正是织梦。
我拉住凯哥叫他往那边看，正巧织梦也看向了我们。我们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凯哥动作僵硬，摆摆手说了句:“最近好么?”
织梦应了一声，低下头匆匆走过。
气氛有点尴尬。
我旁边的凯哥突然回头，拉住织梦往教学楼后面跑。织梦也没挣扎他，两个人小跑着很快到了大楼拐角，一转身看不见了。
我在原地苦笑，希望他俩能好好谈谈吧。
15
凯哥回来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身上的那个感觉，让我想起了他初中一打五时候的样子。
自信，昂扬，充满战意。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凯哥说:“没怎么，只是突然意识到，还有个人在等我。”
我说:“其实不止一个呢!”
凯哥大笑，我也跟着他一起笑。
后来暑假的时候，凯哥去监狱看了他爸。
凯哥说，明年他爸应该就能出来了，到时候一切妥当了，他就去南方。
那里还有个花儿般娇媚的女子在等他，她那么好，他怕再等下去，她就被别人抢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羡慕凯哥了。
我们都才20岁，正是热血沸腾抛洒青春的年纪。一句“我爱你”或许很容易就能说出口，但一句“我等你”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说的出来了。
因为青春等不起。
但却有人愿意等凯哥。
她愿意赌上自己的青春，来等待那个有些缥缈的承诺。
希望读到这篇文章的你们，都能在心中默默地给他们一个祝福。
只愿时光荏苒，犹自浅笑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