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早就念叨着想去水上乐园玩了,我也答应了,暑假的出游计划眼看成了泡影,这么个小小的心愿还是要实现的。但各种补习班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以出行时间待定。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网上搜索,主意变了数十次,不停地更弦易张,河北白鹿温泉、祁县千潮浪屿、阳泉大长温泉,都考虑过,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老公没时间,我俩得自己去。问题是,内陆城市的水上乐园都不在繁华路段,交通不便,要么报旅行团,要么开车,公共交通基本不具备条件。同事们听说后,也都建议我自己开车去:这么点距离,还需要报团啊?
唉,我有我的苦衷啊。
我平常出行都骑自行车,很少开车,以至于和导航的配合非常生疏,每次出行,我都自嘲将要进行的是“太原市一日游”,每次都在导航不停的“重新规划路线”中神经崩溃,深深的挫败感让我对开车出行越来越发怵。有一阵子,大约每月去一次省图,每次都像是在探险,几乎每次都会走错,有一次错的离谱,错过了下高架的路口,不知道绕了多大一个圈子才艰难抵达,中间还经过了一段废弃的路,路旁堆满石头,野草茂密,孩子都怀疑我是不是把车开到农村了。从省图回来有两个岔路口,我总会在一阵紧张后准确地走上错误路线。唉!说起来都是泪呀!
同事的爸爸开车到新疆游玩,玩累了,不想继续开车,打算找个托运公司运回来,同事心疼那几千块钱,提出来她去新疆开车,“两天就开回来了”,一个平日里无论干什么事都觉得自己不行的女孩,说这句时的那种随意和自信深深地刺激到了我,我真的做不到吗?
曾经有人跟我说,女孩子不需要车技有多高,只要会开,能应付个紧急需要就行了。记得我当时对这句话是表示了强烈反对的,不磨炼好车技,怎么应付紧急需要?再说,车是现代人的腿,车技不好,几乎是现代残疾,出行大大受限。可是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践行了她的这句话,能骑车决不开车,能坐公交决不开车,终至技能日渐生疏,无法应付任何情况。警惕啊!我可不想变成事事都依靠别人的样子。
孩子跟我敲定周五,我随口答应了,却并没有认真考虑,直到周四晚上孩子收拾东西时,我才意识到这个事情是要成真的节奏,可单位还没请假, 两篇稿子还在办公室的电脑里,明天下午还有事……我犹豫了,极力劝孩子改变主意,孩子不乐意了:“早就定好的时间,补习班也请好了假,你这一变,我的时间怎么安排?”呃,我同意孩子说的有道理,确实是我没有安排好,或许是我内心深处还在幻想着老公有时间带我们去?
促使我放弃一切幻想,决定挑战自己的,是老母亲以身作则的心。我希望孩子能勇敢地挑战自己,自己就不能退缩,我希望她能给自己一双翅膀,就不能把自己的双翼捆住。
请好假,拿了车钥匙,我们收拾,下楼,直走到车前,打开车门,我才发现孩子拎着重重的行李费力地走在后面,我竟然紧张得完全没注意到她!我再给自己做一遍心理建设:放松,没什么大不了!接受今天所有的罚单,大不了分全扣完,我下半年就不开了,大不了交一千元罚款,比出省玩一趟便宜多了。下定决心,设好导航,我们向最终选定的庞泉沟开去。
庞泉沟在吕粱市交城县,距太原市80多公里,我还从来没开过这么远的路呢!
果然我熟悉的画风一上路就展开----刚出门就错了。上滨河路时,我特意看了导航,虽然和自己脑子里模糊的影像似乎不一致,但果断选择相信导航,然后,果断错了,幸好,桥下能掉头,掉头,回到刚才走错的地方,却发现只能过桥,不能重走,怎么办?过桥行不行?犹豫间,孩子说,管它三七二十一,上吧!我完全没了主意,一个主意一出,也不管对不对,马上就抓住,一个大掉头,上了刚才想选而未选的路,掉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一辆车垂直向我开来。幸好刚才没车,要不,一定会撞个满怀,这么说来,刚才这个操作一定很离谱。唉,走都走了,那就继续吧!
比较顺利地来到了高速口,赶紧回忆了一下上高速的要点:只拿卡,无他。嗯,很老练地来到窗口,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卡,我接过,插到出风口上挂着的小袋子里,镇定地准备走,却听到工作人员好像说了句什么,是跟我说吗?我抬头看着他,有点不确定,索性问道:没什么事了吧?他略微吃了一惊,无奈地笑着,摆摆手,我舒了一口气,打起精神上了高速。
高速路上车不多,在这种路况较好的状态下默默地开车反倒容易脑袋锈透,反应迟钝,但孩子又不敢跟我聊天,我也不想听电台聒噪,只好关注自己是否走在路中央,前面的车距离有多远,后面的车有多远,孩子偶尔跟我说句话,声音从后排传过来,听起来那么细弱无力,更显得沉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胳膊好僵硬,想起来老司机说过,胳膊不能伸那么直,不方便操作,赶忙放低一点,有点弧度。
渐渐地,紧张感消退,我开始有掌控感,开始觉得路上有很多笨蛋,像开着蜗牛,觉得我比好多人都厉害。我洋洋得意地开着,突然听到嘀嘀的喇叭声,从后视镜里一看,一辆紧跟在我后面的车正在对我闪灯,鸣笛,我看看左边,明明没车,他为什么偏要走我这条路,难道是我走错了?反正也没车,那我就让给他吧,最内侧车道有什么好?我宁愿走中间车道。同时,我也下定决心,下次不管后车摁死喇叭,我也不给它让路了,如果你换车道不可以,那我也不可以换车道,要么你换车道走,要么,你就乖乖地跟在我后面。于是,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中间车道上走,后面想超车的车也就自寻出路了。
一小时后,我完成了两大挑战:1、顺利走完高速,2、正确下了高速。省道上两多:弯道多,货车多,刚探出车头想超车,对面来一辆大车,大车刚过,再一探头,前方二十米处就是弯道,一路上,不知道与多少辆这样的货车擦肩而过,孩子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记忆中上次走庞泉沟时没见到这么多大车,我瞄了眼导航,确定走在和导航所示完全重合的路上,便笃定地继续前进。
路边的石头山像是千万年前坐车时一个急刹车,一齐往前倾去,低头拱背,凝固成岁月,又像是集体行屈膝礼,恭敬而克制地目送我的车在山间小路爬上爬下。上坡,下坡,又上坡,原来是进入了文水县森林保护区。车渐渐变少,路上的风景的和记忆中的一点点重合,路两旁的树枝繁叶茂,在半空中勾肩搭背,遮天蔽日,路基下,山沟里,水声淙淙,路旁的野花不是一丛丛的,而是沿路排成一列,像运动会的志愿者,茎长长的,身材挺拔,花瓣简洁,颜色艳丽,随风起舞,热情而友好。如若不是为了一个即定的目标,在此处停下来戏耍一番也是极好的。
导航上的绿色曲线像是给小孩子们玩的迷宫,竭尽曲折、匪夷所思之能,是上帝的信手涂鸦,绕着山体几乎达180度的急弯,我小心翼翼地走着,孩子赞夸我已成了山路老司机。路那么长,村庄也那么多,路伸到哪儿,哪儿就有村庄,任是深山更深处,也有村庄,甚至是一个正在赶集的村庄,想起当年第一次开车路过赶集现场,把车从头到尾刮了长长的一道。这么长的路,足够回忆起多少往事啊!孩子也把她突然浮现的记忆跟我一起分享,旅程越来越惬意。
在赶集的村庄里,我们遇上了一辆旅游车,猜测它的目的地一定和我们一样,本打算跟着它一直走下去的,可走了没几步,我就发现大巴车的速度满足不了我的野心,找个机会,我超车跑了,从后视镜里看到,原来跟在大巴车后,我之前的一辆车随后也跟着我的脚印跑了,看来他本来也是想跟着大巴车,现在,看到我这个老司机,他决定投奔我了。哈哈,路上的笨蛋还挺多,只要用心一点,就能超过80%!我得意地吹着小风向前奔去。
看到白色栅栏了,看到闲置的游艇了,看到招牌了,看到……到了
老天奖赏我,今天不晒,温度不高,人也不多,的确是轻松自在的休闲游玩。
回程就轻松多了,孩子主动坐在副驾位置上,要知道,她是一个很注重安全的孩子,通常都是坐在副驾背后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坐在副驾位置,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的陪伴。果真,坐在副驾上,说话声音听起来清脆多了,是悦耳的,让人兴奋的声音,而不是让人如坠迷雾,晕晕欲睡的声音,她问我要不要喝水,我怎么敢?开车确实需要一只吸管杯,以前老公跟我提过,但我不以为然,今天才有了深刻体会,我需要一只吸管杯!暗下决心,一下车就淘宝一个吸管杯!想喝水,又不愿停下来,于是就一直走,一直走……
回程有一段高速路正在施工,有两个方案,一,在清徐南下,走省道回家,二,在太原东下,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发怵万一在高速上错过出口怎么办,于是选择了在清徐南下的那条路,一路上又是堵车,又是限速,油不多了,开了一会儿空调,油量只剩下了1/4,又看不到加油站,艰难地开着,一直到导航上说上了滨河路了,才松了一口气,虽然离家还很远,但熟悉的地名让我心安。
安全或害怕的感觉其实是自己编造的。自认为安全的路或害怕的路我用完全相同的方式走过,让你害怕的对象并不可怕,但害怕本身却会残害你的心智,让你丧失理智,做出错误判断。
因为害怕,我不敢开车出行,
因为害怕, 我违规掉头,
因为害怕,我选择了省道。
事实是:我能做到任何事,暂时做不到,只是因为缺乏练习。
一次远行,给我带来太多感慨和重大突破,我更加坚信自己的力量,更加坚信突破的力量,女人不靠男人一样能过得很好,把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加长自己的腿,扩大自己的空间,扩张自己的心,我能,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