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阿松整日都在烦恼,因为他的左鼻孔里探出了一根卷曲的毛,这根突兀的卷毛乌黑油亮,坚韧的如同长在岩石中的野草,拔又拔不掉就像长在鼻子里的一块肉,就算剪掉之后第二天又会悄无声息的长出来,并且还会比之前长长不少。
就在今天早上阿松照着镜子,那根卷曲的毛已经长到和下巴齐平了,随着鼻孔的呼气和吸气,仿若一位美人在翩翩起舞。
阿松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妈妈,妈妈安慰道:“没事的,不影响咱们阿松俊俏的脸,还是会有女孩子爱的。”
其实阿松长的很丑,但是丑的很普通,让人完全提不起印象,教他数学的老师直到到下半学期,才能在课上叫出他的名字来回答问题。
但是自从有了这根卷曲的毛,阿松一夜之间成为了班上的名人,同学们一下课就会像狗仔队一样把阿松围的水泄不通,当然不是为了看他的脸,而是那根妖异的卷毛,即使不做任何表情不讲任何话,就比电视里那些夸张的相声家们要搞笑得多,就连严肃刻在脸上的教导主任偶尔瞥到阿松那根卷曲的毛,也会被逗的忍俊不禁。
今天阿松更烦恼了,因为今天班主任找他谈话了,他还记的班主任憋着笑命令他无论如何也要把那根毛给拔了。
怎么办?怎么办?阿松在作业本上乱花,他根本无心写作业,头发被抓得乱糟糟一团,指甲缝里积满了油腻腻的头皮屑。
忽然间他灵光一现,拿来镜子,试着将这根顽皮的卷毛揉成一坨然后塞进鼻孔里。
诶!真的可以啊,这根卷毛似乎得到了制裁,封印在鼻孔之中,阿松终于变回了之前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只是鼻孔有点痒和不通气,但是他已经很满意了。
上学的路上阿松再也不用低着头刻意遮遮掩掩跟个七八十岁的弓背小老头似的走路。
同学们惊讶的发现阿松的小卷毛不见了,本来有些同学冒着被抓到的风险把手机带到学校只为了能拍下那根奇异的卷毛,只可惜它已经不在了,不由得暗自惋惜。
同学们一哄而散,没有人再围着阿松,也没有人会多看阿松一眼。
阿松欣喜地长呼了一口气,突然他感觉不妙,鼻孔里似乎要挣脱出什么东西,他慌忙捂住鼻子,小拇指狠狠往鼻孔中捅了捅,把那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往里塞的更深了。
上语文课时阿松忽然泛起困来,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根本就没睡好,当然都是被这根该死的卷毛所害,眼皮越来越重视线里正在讲课的老师和认真听讲的同学逐渐模糊,阿松终是撑不住倒在桌子上。
阿松孤零零站在一片空白的地上,周围也是一片空白而且望不到边际,忽然他的鼻孔变得奇痒难耐,他下意识去用小拇指堵住鼻孔,可是里面东西在疯狂地挣扎,它顶开了小拇指向外探出,那个东西仿佛有着十分顽强的意志力,任凭阿松用上双手死死地捂着,它也还是能从一丁点小缝中钻出外面。
那是根有着天然卷曲的毛,它乌黑油亮,坚忍不拔,像一株爬山虎得到了舒适的环境在疯狂的生长。
卷毛越来越长已经不知道长到了哪里,突然阿松的旁边凭空浮现了一个人,阿松惊慌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只知道那人在笑,忽然又有人出现了,同样的看不清脸,用手指着阿松在笑,越来越多的人在阿松旁边浮现而出,看不清脸,却都在笑。
阿松鼻孔中卷曲的毛还在生长,仿佛无止般,人们的笑声也逐渐越来越多,越来越吵。
“咚咚咚”一阵嘈杂声将阿松惊醒,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好在那根卷毛并没有跑出来,但是面前的语文老师已经火冒三丈。
“起来读一下这首诗”阿松立马站起来,却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讲哪一页,周围的同学没有一个善意提醒的,都在看着阿松的笑话。
尴尬的阿松,低着头沉默不语,他觉得鼻子有些发痒突然,一个措不及防的大喷嚏令他来不及拿手捂住。
“阿嚏”一个响彻全教室的喷嚏,令所有同学的目光瞬间都转向了阿松。
醒人瞩目的是阿松鼻孔中弹射出来一根乌黑油亮的毛,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鼻涕,似乎沉寂了太久,那根卷曲的毛在欢快地左右摇摆。
连空气都楞了一秒,随后教室跟炸了锅似的,哄笑声传遍了整个楼层。
阿松非常烦恼,因为他成了全年级的名人。
更让阿松烦恼的是有个同学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因为那个卷毛很像人身上除了头皮另一个地方生长的毛发,于是便有了“屌毛小子”这个外号。
而且还广受大众好评,真是一个让男人听了大笑,女人听了脸红的好名字。
阿松跟妈妈又提起了这根卷毛事,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安慰道:“没多大事的,不影响咱们家阿松俊俏的脸,照样会有女生爱。”
“你带我去医院看看吧,我真的不想要这根毛”阿松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再跟他妈妈说。
“阿松乖啊,这段时间妈妈工作很忙,你爸也抽不时间,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都不忙了一起带你去医院看医生好不?”妈妈草草说完便背上包匆匆出门上班。
她似乎忘了听阿松的回答。
“屌毛小子”这个外号在校园里大肆传播开来,阿松在学校里走到哪都会有人朝着他大声喊道“屌毛小子你好啊!”搞得四周的其他人都在哄笑不止。
阿松气的流泪,趴在桌子上看着那根垂着的卷毛,它也不跳了,一动不动,乖乖的让鼻水顺着它缓缓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并不在意这根卷毛了,那他究竟又在意些什么呢?
“屌毛小子,把你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屌毛”阿松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皮红肿加上止不住的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阿松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长的什么样,只有耳朵再告诉他那人在笑不停地笑。
此刻阿松才明白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就算这根卷毛有一天它不见了,但记忆却总归是要记得的啊!受过的创伤又怎会得以结疤?
阿松终于不再烦恼了,就算他已经成为了整个社会的名人,他也不用烦恼了,因为他已经跳楼自杀了。
刀子本身不会去杀人的,而杀人的是拿着刀子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