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巴彦淖尔磴口县,我家就住在磴口县城里靠近火车站的地方。五十年代初期,父母带姐姐从乌盟迁来磴口的时候,全家人住在一个三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外间一铺大炕,小里间一铺小炕,小里间靠后是一个小厨房。这个小厨房便担负着全家人的三餐大计。
小厨房里放一个木头做成的厨柜,旁边用两摞砖头支起一个大案板,挨着案板放个大水瓮,再加一方土坯垒起的灶台,便是做饭的全部设施。案板下面的小窑里,常备着引火柴,灶台左面的小窑里,放烧火用的煤面,那时候烧水做饭,全靠柴草煤面。每次生火做饭的时候,不仅要受烟熏之苦,操作稍不到位,还白白浪费了柴禾,得返工重来。生火时要用到的风箱,是必不可少的厨房用具。风箱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制箱子,外面装了一个拉风用的手柄,拉起来风箱的哗蹋哗蹋声、风吹火苗的呼呼声、和火苗上窜下跳的哔啵哔啵声,组成了厨房的经典三重秦。整个厨房经受过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乌黑一片,为了防止上边的灰尘落下来掉进锅里,母亲总是用一方油布挡着,也是黑糊糊油渍一层。盛水的大水瓮是陶制的,大而笨重,口径约有六十公分,弄这么大一口瓮为的是每挑一次水可以尽量多用些时候,去一里外的水房挑水也成了父亲每日必做的功课。为了保证水的清洁,母亲用大纸板剪了个比水瓮口径稍大些的圆盘盖在上面。这样的日子在我家持续了大约二十年的时间。
到了七十年代,自来水接到了每家每户的厨房里,这在当时,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家属院里的人们奔走相告,孩子们则在满大院挖开的管道地沟里兴奋地窜上窜下,互相分享这种难以言说的快乐。从此后,清洁的自来水直接从水笼头流进了水瓮,父亲的肩膀解放的同时,家里那副竹制扁担和铁皮圆桶也跟着退出了历史舞台。此时,早有殷实些的人家把木头风箱换成了铁制的手摇鼓风机,而我家是在通了自来水以后才得以用到手摇的鼓风机,这在当时也算一种身份的象征。因为有很多人家都是直接从手拉风箱过渡到电动鼓风机的,其间的省略自是一言难尽,而并非我们今日所追求的一步到位。 当然,电动鼓风机作为第一件入驻我家厨房的电器,母亲也很是郑重其事询了好几次价的,这个一插电呜呜直响的小玩意,对于我们姐几个的意义,在于它彻底把我们用来拉风箱摇鼓风机的手解放出来,生火的时候再不用手忙脚乱。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电饭锅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厨房,这个即干净又方便的主食电器,实在是很让人着迷了一阵子,把淘好的米放进去,按下按钮,就大功告成了,熟了会自动切换到保温状态,这大大节省了人力与做饭所用的时间。紧跟着,电炒锅的诞生,又使我们远离了柴草和煤烟的污染与繁杂,而且免了掏炉灰与清洁烟囱等多项工作。记得母亲当时用大白粉球泡了水把厨房粉刷了好几遍,兴奋地说,再不用担心柴尘煤烟满屋乱窜了。从此厨房操作告别了烟熏火燎的历史岁月。
这种便捷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人们就发现,1600瓦的电炒锅虽然用着方便又干净整洁,可是它的火力较之于明火炒出的菜,总是少了些韵味。于是在厨房文明进步的同时,心里有了些隐隐的失落。偶尔,母亲还是会生起久已不用的那方土灶,做上一顿地道的明火烧菜来过过嘴瘾。好在煤气灶非常应时地生产出来,煤气所产生的火苗类似于炉火,很快就以它特有的魅力普及到了我居住的那个老式大院。而在我家,暂时还只是把它当做奢侈品来偶尔使用。平常仍用电炒锅炒菜,因为相对来说,电费要比煤气价格便宜不少,用电炒锅更为经济划算些。
到了九十年代末,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抽油烟机的面市让我们稍稍远离油烟危害的同时,厨房不再有油烟怪味,下水道的入户工程,让泔水桶随之下岗,又为我们带来了另一种全新体验。从此,厨房这个曾经黑乎乎的小空间,也开始变得窗明几净。
时光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我们跨入了二十一世纪。高压锅、微波炉、电磁炉、豆浆机、电饼铛、煮蛋器等一应炊具应景而生。今天,着家居服轻松穿梭于厨房与睡房之间已不再是来自电影中的印象而成为现实,各种炊具厨具只需轻触按钮开关进行设置即可使用。这些更快捷、更方便、更卫生的厨房用具,无一不使我家的生活质量发生重大改变。
对于一个普通的百姓人家,这些看得见、摸得着、感觉得到的变化,就是改革开放给我们带来的最实惠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