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万明
我今年2000多岁了，现住在岳麓山的一个山洞里，在山洞的上方有一座寺庙，叫岳麓寺，是晋代时期修建的。
山下是读书声朗朗的岳麓书院，唐朝的李咸曾写过一首诗来形容岳麓书院，“云深麦雨秋，满倾杯酒对湘流。”
岳麓山具有很深远的文化历史，这一带总会引得许多游人墨客来驻足观景，游人的吵闹声和脚步声总会把我从梦中惊醒，这让我好不痛快！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一只狐狸，一只白色的狐狸，我无法改变自身的颜色，便只能喜爱它。
我的终身职业便是修炼，得道成仙是我入世以来一直的夙愿，可1300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让我终身与这个夙愿无缘，回想起来这件事仍是我心头的一块疤。
01
那是中国文化与经济最繁荣的朝代，唐朝。那时的长沙叫长沙郡，唐朝五代时期的长沙窑，曾兴盛一时，成为釉下彩的发源地。
那时我正好800岁，尚未修炼成人形，又因偷吃了族群供奉的仙果而被贬至人间长沙郡的一户人家做了守护神兽，是的，我变成了守护神的坐骑，这种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我现在还依稀记得那是唐朝的开元盛世，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多不甚数，尤为出名的便是李白、杜甫、白居易。
当时还有一个风光无限的人物，那就是杨玉环，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使得家族的兄弟姐妹都得官高升，成为全国赫赫有名的人物。
每家每户都开始传唱“生儿不如生女好，生女当生杨玉环”，这使得上至高官、下至平民百姓都开始了培养女儿琴棋书画的火热风潮。
我无意于那些诗词歌赋的才子佳人，我不过是一只有八条尾巴的白狐狸，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可以得道成仙，去除这难看的尾巴幻化成人形。
我的主人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鹤，她因自幼在菩提树长大，长年累月的吸收着仙气，故她只花了500年就得道成仙了，她幻化成的是一个风姿卓越，闭月羞花的古典美女。
每天清晨她穿着人间的绫罗绸缎，化着唐朝最流行的装束，总会坐在梳妆台梳着她那乌黑浓密的长发，她时不时的会问我：“小狐狸，我好看吗？”
“白鹤姐姐，人总是这样奸险狡诈，我们不少同类都被他们残忍杀害，我们不过是妖，为何要学着做人？人有什么好的？”
“小狐狸，你还小，不懂做人之乐，多少妖精修炼千年就为了得道成人体验凡夫俗子的快乐。妖再厉害，和人相比不过是孽畜，终究无法轮回成人位列仙班。”
“哦，仙鹤姐姐，那你说做人快乐，怎么个快乐法呢？”
“做人可以拥有喜怒哀乐等七情六欲，可以得到爱情、亲情、友情，可以品尝天下美食，可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仙鹤姐姐，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可以带来什么快乐，但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做人！”
“小狐狸，我这里有一粒仙丹可助你幻化人形，但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必须做满九九八十一件善事，便可渡劫成仙，反之你将被仙丹所噬，一辈子都只能做只狐狸。你要吗？”
我被做人的诱惑冲昏了头脑，来不及想利弊，我脱口而出：“多谢仙鹤姐姐，当然要。”
我急忙接过仙鹤给的仙丹，连忙囫囵吞枣般的咽了下去，只见我周身不断迸出白光，我四肢乏力瘫软在地，我焦急的连忙问道：“仙鹤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狐狸，这是仙丹的副作用，你因未达到千年的道行，所以服用此仙丹幻化人形必先遭受剥皮抽筋之痛，待一个时辰之后你便会幻化成人。”
仙鹤说完之后便乘云离去，只留的我在这里创巨痛深，叫苦连天。
不出一个时辰我那雪白的皮毛逐渐褪去了颜色，变成了人的肤色，我的全身上下也开始了紧急快速的脱胎换骨，在剧烈的疼痛中我逐渐幻化成人形。
02
如果早知道做人这么痛苦，我当初真不该问仙鹤求药，现在弄成这个结果，怨谁？只能怨我自己。
我在一阵抽筋剥皮的剧痛中昏死了过去，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当我醒来时已是三更半夜。
我在这破旧无人居住的东厢房中站了起来，只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阵朗诵诗经的声音。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这诗真动听，不知是谁写的。”我喃喃自语道。
突然一阵狂风破门而入，一个头戴金步摇，身穿青色纱裙的妖艳女子出现在我眼前，她的眼里泛出一道道绿光，若非我也是妖，不然必定被她吓个半死。
她用绿色的眼珠子不停的瞪着我，时而娇媚，时而温婉，时而含情脉脉。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的说道：“宋玉公子当真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当年您在楚王宫饲养的一条青蛇，如今我已得道成人，我特地来报您当初的恩情。”
我傻傻的呆立在哪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我清醒了过来说道：“这位姐姐，你认错妖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宋玉，我不过是一只修炼800年的狐妖而已。”
蛇妖见我矢口否认，便大声呵斥：“宋玉公子嫌弃我是妖，直说便可！何必拐弯抹角拿这种事搪塞我，你若真是妖，为何周身没有一丝妖气？你若不是宋玉，为何容貌与他年少时一模一样。”
蛇妖见我无言以对便变出一块长镜倒立在我眼前，片刻间，我见镜中那男子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在往下看，只见镜中男子赤身裸体，好不害臊，我大喊：“这男子是谁，竟如此不知羞耻！”
蛇妖喊道：“这男子便是你！”
我大吃一惊立马转过身去，失策失策，真是羞愧万分，没成想到幻化成人竟这般窝囊。
蛇妖到也不羞不臊，直接变出一身蓝色圆领袍衫递给我，我尴尬的连忙接过衣服片刻换上。
“做人真麻烦，还是做妖好，既不用穿衣服，也不用洗澡。”我喃喃自语道。
“宋玉公子，你在嘀咕些什么呢？”说罢蛇妖用手在我的脖肩游走，她张开她那樱桃小嘴不断的往我的耳朵背吹气。
我断想，这妖精估计把我当成人了，才不断施展妖术引我入阵，我老早就听说过岳麓山下有一只修炼千年的蛇妖，化作美貌妖艳的女子，专门吸食貌美俊朗的美少年，勾走他们的魂魄以维持自己的容颜。
千不该，万不该，仙鹤不该给我这颗仙丹，以我800年的功力若打起来绝不是这妖精的对手。
“青蛇姑娘，你认错人了，请你好自珍重！”说罢，我一把推开她，连忙退后了十几步。
蛇妖见我不受蛊惑，便佯装晕倒，她用那楚楚可怜又噙满泪水的眼睛望着我，不一会儿她缓缓说道：“公子，奴家自小命运多舛，我在还是一条小青蛇时受尽同类排挤与人类捕杀，当初若不是公子所救，恐怕小青早已命丧青竹林，如今公子不肯收留我，那我活着还有什意思，不如一死了之，还了公子这千年的恩情！”
“青蛇，我同你一样是妖，我是岳麓山灵狐族群的一只小狐狸，你叫我小白就好了，还有你这个招数太老套了，我见到那些妖精蛊惑人类早已改变了招数。”
“我好言相劝，你竟如此不识抬举，本想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让你尝尝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如今你自寻死路，那由不得姐姐不给你活路。”说罢青蛇现出原形，她张开血盆大口向我迎面扑了过来。
我动用了全身的法术避开了青蛇的攻击，然后使出凌波微步向岳麓山方向飞奔。
我心中暗暗想道：“打不过，还跑不过吗？我可是灵狐族最能跑的狐狸。”
蛇妖穷追不舍，不时的喃喃道：“你这人类，既然这么能跑，老娘平生还是第一次见，让我抓到你，绝对将你剥皮抽筋炖肉汤喝。”
这仙鹤的仙丹真是厉害，竟让我洗尽铅华浑身没有一点儿妖气气，现在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妖精绝不会放过这到嘴的猎物。
“你这死蛇妖，长得奇丑无比还出来勾引人类，是谁给你的勇气？”我心想反正是死路一条，不如过过嘴瘾骂骂这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至我于死地的青蛇。
我一路用凌波微步拼命的跑着，一路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变着法子的咒骂尾随身后的青蛇。
青蛇终于被我激怒了，她掏出青光宝剑沾上自己的毒液幻化成千刀万刃向我飞射而来，我无可幸免的身中数箭，顷刻间我便被打回了原形。
“刚刚我明明打中了他，怎么忽的就不见了。”青蛇喃喃自语的说道。
她遍寻不到她想找的人，不一会儿，她便飞速般的离开了这密林。
03
第二天阳光高照，林中的雾霾渐渐的散开，我被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吵醒，我顾不得欣赏眼前的良辰美景，我飞快的直奔岳麓山。
灵狐族长见我归来大声斥责：“小狐狸，你偷吃仙果，刑期未满，竟敢大胆归来！”
我见灵狐族长如此气急败坏，便一五一十告知了他我一路的遭遇，他到也是只刀子嘴豆腐心的狐狸，片刻不到，他就动用全身法力为我疗伤。
得到了灵狐族长的内力相助我很快就恢复了人形，灵狐族长告诫我，如我想得道成仙，必须做够九九八十一件善事，渡过飞升劫，长出第九条尾巴，才可得道成仙。
我在长沙郡游荡，见到贫困人家就施舍银两，看到杀生就动用法术放生，遇到不平之事便拔刀相助，可算完成九九八十件善事了，还差一件我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我在紫竹林游走，满心幻想着我的仙狐之路，正当我如痴如醉的幻想时，忽然耳边传来几声尖叫。
我闻声飞奔而去，居然又是那条青蛇，她用妖法在戏弄一对年轻男女，看样子她捉弄玩后就准备吸取那个男子的魂魄。
年轻女子见我站在蛇妖身后，于是便大喊：“仙女娘娘，，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知道哪里有更好的药引子。”
青蛇斜眼望向年轻女子，顷刻间，她用法术解开了缠绕在年轻男女身上的绿色藤蔓，随即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如果你骗了我，我会将你们俩剥皮抽筋，让你们生不如死！”
年轻女子用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青蛇惶恐的说道：“他就在娘娘的身后。”
青蛇用绿光阴森的眼睛向我这边望了过来，她笑了起来，仿佛发现了灵丹妙药。
“臭小子，上次你命大让你跑了，这次本座绝不会放过你。”
此刻我的心拔凉拔凉，好心来营救这对苦命鸳鸯，没成想她竟然为了自己活下去，不惜出卖我，牺牲我的性命。
好个人类，果然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为了我的成仙之道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救下他们再说。
“你个丑八怪妖精，自身道行不高，还出来为祸人间，真替你羞耻！”
随即我变出白光宝剑与青蛇精厮杀了起来，在一片电光火石混乱交战中，我和青蛇两败俱伤。
青蛇倒在紫竹林的一块大石头旁口吐鲜血，她用一只手撑住地面缓缓说道：“你也是妖！”
我也同样口吐鲜血的倒在她对面，和她交战我竟没有占一点上风。
“当然，我早就告诉过你，是你一根筋非要置我于死地。”
“竟然我们同为妖类，那过往的事情就既往不咎，我们和平相处，你看可好？”
“青蛇，你少废话，你滥杀无辜，麻木不仁，为了保持自己的貌美容颜用尽了下三滥手段，我今天一定要杀掉你，为民除害！”
“笑话，一只妖竟向着人说话，我杀的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们自私成性，贪婪无比，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可以牺牲，你说他们不该杀吗？”
“他们再不好，也有人间的律法惩治，何须你来插手决定他人性命！”
“哈哈哈哈，人间律法，当今朝政贵妃一族主政，皇亲国戚贪污腐败、是非不分，皇帝荒淫无道，只知享受男女之乐，如今世道有什么清明可分？有什么正义之说？你我同为妖类，千百年来，人类对我们滥杀无辜，有多少蛇被他们取胆剥肉熬酒喝？有多少狐狸被他们猎杀取皮做成皮衣?你忘记了人类对我们所犯下的罪孽了吗？”
“虽然人类做法确实不对，但你也不应该就此大开杀戒，我们就不能和他们和平相处吗？”
青蛇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盯住远方两个带着道士赶来收妖的年轻男女，女子大喊：“师傅，就在这里，快点将这两只妖精乱剑刺死，不，如果可以，将那只狐妖的脸皮拔下来放到我相公的脸上，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这倾国倾城的容颜了。”
青蛇二话不说，猛地扑到了年轻女子的身上，它用牙齿深深的咬进女子脖颈里的动脉，不出片刻，女子便浑身青紫中毒身亡。
道士拿出法剑向青蛇猛地刺去，再将一坛子雄黄酒倒遍青蛇全身，片刻，青蛇变回原形周身冒出白烟就这样死去。
年轻男子见她的娘子被青蛇咬死，大惊失色，为了活命他发了疯似的朝紫竹林外跑去。
道士提着剑向我走来大声斥责道：“好你个狐妖，为祸人间，杀人无数，今天我就取你性命，抽你内丹，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从没有杀过一个人，我是一只本本分分的狐妖，我只吃清晨的露珠，山间的野果，何来杀人之说?到是你这臭道士黑白不分，滥杀无辜。”
“我说你有，你就有，自古以来妖和人就是势不两立，妖只会作恶害人，不知悔改，今天我要取你内丹，送你上路。”
我大笑，妖和人有什么区别，有时候人比妖还歹毒，妖至少会直来直去，有一说一，而人却会表里不一，用慈眉善目的外表来蒙骗你，他们总是借刀杀人，谎言满嘴，明明道貌岸然的在作恶，却还要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真是可笑！
我拼尽全身法力与道士对抗，在我们不分日夜的斗法中，道士终于抵不住了，他有气无力的说道：“狐妖，我看你也不像坏妖，不如此场战役就此作罢，我们握手言和可好？”
我天真的相信了道士的鬼话，正当我松懈之时，道士一剑刺入我的胸口，顿时鲜血从我的胸膛喷涌而出，我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道士拿出金布袋念咒准备吸取我的内丹，我只觉浑身极热，片刻后我长出了第九条尾巴，天上的一道闪电向我劈来，我全身筋骨血脉交错混合，我知道我将重新蜕变，成为真正的九尾灵狐。
道士加快了念咒，他想强取我体内的内丹。
我幻化出千万只狐狸向他奔去，他终究无力招架九尾灵狐的法力，顷刻间，他便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而我则因为违反了天条，开了杀戒，被仙丹反噬，变成了一只永远不能位列仙班的白狐狸。
我回到了岳麓山，做了一只可以活很久的普通狐狸，人世间那么复杂，谁对谁错，我又怎分的清楚，还不如潇潇洒洒的做一只狐狸。
有时候觉得世人真是可笑，为了功名利禄不惜牺牲一切宝贵真挚的东西，其实人活一世，生命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春秋，所有的名利到头来不过是一捧黄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活了2000多年，我不知道自己还会活多久，可我会一直看着人类，我希望他们能够不被虚荣的假象所蒙蔽，我希望他们能够意识到万物生灵本是一家，我希望他们能和我们和平相处。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作者简介：宋万明，中南大学文科生，写作爱好者，知识产权行业深耕者，一个充满正能量的90后青年，爱好读书、写作、演讲、旅行。新浪微博@文艺范宋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