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外四章)
从春天的行吟中走来,在生命的拨节后沉醉,随翻滚的热浪中醒来。站在季节的门槛,你以饱满的身段,向阳光索要关照。是否经历生命的蜕变就会有底气和蔚蓝对话?是否经历了季节的更迭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守望那些该来或不该来的爱情?一颗麦穗,就是一首诗。一颗麦穗的成长,就是聆听生命长势的声音。
站在抑是辽阔的高原还是青葱的田野,一路有春的轻吻,雨的滋润,夏的渲染,蛙的拜访,风的爱抚,月的浅唱。麦穗走着走着,已经醉倒在村庄的袅袅炊烟里。爱着爱着,和大地的情感越来越浓了。有时候,风是个调皮的孩子,用毕生的心血集体地狂啸怒号,你不悲不喜,坦然地打开生命的门,以坚如磐石的身体,去抵挡外面的风雨。有时候风是个温柔的少女,深情款款地朝你走来,掏出生命中最优雅的片段,在你青涩的岁月里写序。然后,默不作声地等待你用青春的身体,在田野上认真地书写时令的歌谣。从生命萌芽的那刻起,你把身体交给大地,兢兢业业地聆听大地的语言。
在春天的大地上,你的生命慢慢苏醒,“霹啪霹啪”的抽芽声,有一丝短暂的疼痛,更多的是动听的交响曲,没有汉宫秋月的天籁,只有生命律动的轻扬;没有出水芙蓉的优雅,只有皈依大地的圆润。
八月,在薄雾时分或艳阳高照,大地抒发的情感像黄河的走势,惊涛澎湃,孕育生命的欢喜一发不可收拾。对常年匍匐在田野上背影越来越低矮的母亲来说,手中的镰刀就是键盘,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麦穗,熟练地,敲得清脆。我想,阳光下,没有比这更好看的素描了。
秋雨
绵绵的秋雨打在磁器口的青石板路上,老街古朴的写意与秋雨的如约而至,配合得,刚刚好。坐在茶茶米的屋顶花园,看一场秋雨低垂在古镇上恣意的样子。
经历了一个燥热的夏季,该俯下姿态亲吻大地了。你就是一枚浅浅的书签,在大地这本书册里,时刻提醒,总要经历梧桐更兼细雨的柔情,也要经历春潮带雨晚来急的豪迈。翻过你妙曼身影的那页篇章,就像翻越一条岁月的河流,开始进入浅秋了。你就是挂在树枝上清新的韵脚,稍作短暂停留,俯首回眸间,做低吟浅唱的放下。雨,淅淅沥沥,打在父亲深深浅浅的皱纹里,蘸在母亲佝偻的脊背上。雨就是一张无声的唱片,在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中,要把时光,唱得生疼。秋雨,你就是一个动词,让大地的语言繁衍了缠绵、祥和,让一个季节,充盈着深情和希望。
泥土
万物,在你身上,跳舞。身后,一行行劳动者之歌在自然的平仄中打着节拍,你的身体从容地接受镰刀、犁耙的低吻。你始变得柔软,圆润。你以宽厚的胸膛,吐纳着万物,生根、发芽、分叉、拨节,每一个生命过程,你都欣喜若狂。而后,以自己的方式,将村民粗粝的手打磨得更粗粝,把他们脸上的沟壑变得如你一样清晰,把幼苗羸弱的身体变得丰腴、成熟。然后,把自己扎进又一个时令。
除了植物对你的依赖,村民对你的情感与生俱来。在年复一年的岁月行走中,把你像宣纸一样铺开,蘸墨挥毫,在你的生命里揉进一生的悲欢。在你生命的皱褶处,混合了劳作后的一声叹息,蟋蟀与玉米的低鸣声。这些,似键盘上的和声部分,轻言细语,斑斓为黄昏后一颗饱满的麦穗。在你生命的边角,融入了露珠、汗水。这些,如一条永恒的河流,褪尽所有的繁华,舞动着生命的甘露。
沙田柚
把自己扎进柚林,似一步一叩首的虔诚。施肥、修枝,日复一日。灌溉、翻土,生生不息。吐纳新芽,拔节的声音是触手可及的,天籁。金色覆盖,饱满的身子是俯仰之间的,踏实。一根一茎的生长,揉进了村民脸上的沟沟壑壑。年年岁岁的重叠,掺和了村民脚下的磕磕绊绊。就这样饱含深情地,温润你枯瘦的身体。柔和而深邃的目光,和东林寺传来的诵经声,一起挂在你茂密的春天。你的生命,因深秋的到来,给村民铺满春暖花开的幸福。这成片的柚林,一村人,为你,写意并不贫瘠的精神生活。
洋槐树
心中些许诗意,是从门前苍老的洋槐树开始的。有阳光的时候,暖阳挂在粉红色的花瓣上,泛起阵阵涟漪,把青葱的岁月映得通红。
有雨的日子,站在你的屋檐下,听雨。需要修炼怎样的自己,才能庇护万物的成长?需要多少光阴的沉淀,才能站得和你一样笔直?需要多少时间的流淌,才能升腾诗和远方?有风的时候,钻进你如罗裳的裙摆下,起伏着连绵的心事。沿着你的裙摆,把如歌的往事绣进云朵之外,把青春的梦想,横陈天际。一颗洋槐树,就是一个人心灵的史记,穿梭童年的过往,泛起浓浓的乡愁,延伸无边的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