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的屈辱就是欧美的荣光,朝鲜的屈辱就是日本的荣光。
近现代的东亚各国,各自拥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其中有血泪与失败,也有奋发与成功,但最后带来的不是东亚的和合,而是貌合神离、恩仇交织的“三国演义”。夹在中日之间的朝鲜半岛,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其历史是陌生的,更加熟知的是韩剧中的世界,或者是朝鲜家族王朝的新闻。百年前的朝鲜半岛有着与我们相似的经历,他们承受着亡国的命运,却也在压迫中,为了民族的存立前赴后继。
《近代朝鲜与日本》是在日韩国学者赵景达从朝鲜半岛的角度,通过对当时日朝政治文化来概观日朝近代关系史。作者是生于日本,长于日本的韩国人,现为日本千叶大学文学部教授,主攻朝鲜近代史、近代日朝比较思想史。作为在日韩国人,一边是自己的民族与国家,一边是成长的环境与接受的教育,这种特殊的身份与文化背景使作者在研究近代日朝关系的时候,能够从更客观的角度,以更加理性、深刻的视角去解构与分析。这本书记录了从朝鲜王朝面临近代冲击开始到日韩并合近甲子的历史,每部分都论述了日韩双方的政治动向,让我们能更全面的把我这段不太熟识的历史。
打开近代东亚大门
朝鲜半岛与日本的历史纠葛,最早应该可以追溯到中国魏晋南北朝时期。作为大陆东端桥梁的朝鲜半岛,把大陆的文化传播到了日本,由此日本迈入了新世界。随后,在朝鲜半岛发生了第一次东亚世界大战—白村江之战,这场战役以唐朝与新罗联军的胜利结束,奠定了随后近千年的东亚政治文化格局。日本尝到了失败的苦果后,开始向唐朝学习先进的文化,开启了自我提升模式。1592年,完成统一的日本再次发动战争,这场东亚世界大战同样的深深的改变了东亚政治格局,中日朝开始采取保守的外交政策,从此,东亚世界与西方的发展的差距逐渐加大,直至近代的列强以坚船利炮打开了东亚的大门。
在如何面对近代西方列强的问题上,中日韩三国的确采取了不同的策略。满清的中国采取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其背后是满清固有的思考模式,在任何情况下必须确保其政治统治的优先权,人民可以无知、可以颠沛流离,但我的统治不许任何人来撼动。日本,在接受列强的不平等条约之后,开启了救亡图存的近代化运动,在这个过程中,侵略朝鲜变得更加重要。“隐士之国”的朝鲜在面对西方列强的进犯之时,国内政治混乱,各派实力纷纷登场,为求存亡,穿梭于各大国之间,寻求一线生机。
然而,满清的中国被列强分割,开始了漫长的对外抗争;明治日本则走上了帝国主义的道路,积极对外扩张;摆脱传统宗藩关系的朝鲜转变为日本掌上的“帝国”,最终逃不掉并合的命运。16世纪以来的东亚,伴随着儒家文化的兴盛,中日朝三国都在不同程度诠释着儒学。朝鲜接受的是朱子学,并加以朝鲜化,进而形成了朝鲜特殊的性理学说。日本则是把儒学作为统合社会思想、加强国家统治的一种手段。诚如作者所述,“基于朱子学的仁政思想无论是在朝鲜还是在日本,都的的确确发挥着作用。只不过,在朝鲜它是统治的根本法则,在日本,它作为统治手段的色彩更加强烈。拥有根本法则的社会不会轻易改变自己,这使得两国在应对西方冲击的方式上存在巨大差异。” 的确,作为朝鲜王朝立国根基的性理学思想不容轻易打破,在明清易代之后,他们更是把持着“小中华主义”的态度审视中日两国,面对满清在西方列强面前的挫败,他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这无疑在西方敲开国门的时候,带来了诸多问题。日本的统治以武士集团效忠天皇为基础,儒学的作用仅是控制社会秩序的一个手段,在面临西方的强势进犯之时,日本轻易发生改变,走上西化的道路。因此,在分析近代落后被动发展的时候,中朝两国的知识分子都曾提出了类似的“儒教亡国论”,以日本为参照,这一论述有其合理的部分。
关于“东亚”问题研究
作者在本书的序言部分提出了研究东亚问题的一个新的视角,即从“政治文化”入手。“政治文化在更广泛意义上还包括政治思想和政治理念,但二者有别于前者。就一个国家的根本法则而言,政治文化必然包括政治思想和政治理念,但在现实的政治世界中,政治思想和政治理念未必得到忠实地反映。有些国家标榜民主主义,却非民主主义。” 因此,在研究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历史发展进程时,我们十分有必要从政治文化入手,即便是同一个根本法则的政治思想,其表现方式也不尽相同。“‘近代’不只是一个模样。有些国家和地区即便不能超越近代,但也会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与近代产生纠葛,并在现在、将来一直持续下去。”
面对西方研究范式下的东亚问题,我们应该深刻的认识到,“所谓文化,即是在其前面冠以‘政治’,也未必能一善恶论之。如果用一方的文化去否定另一方的文化,那就是文化侵略。但在历史的某个阶段,文化往往会带来福祸,而且得福者会唾骂得祸者。这就是历史的负面性。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加需要关注在背后左右历史进程的政治文化。”
东亚中日韩三国的近代史,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研究领域。面对近代西方的东亚进出,在同一个文化圈里的三国做出了不同的历史选择,这些选择深深地影响了随后的现代历史发展,由欧洲主导过渡到两极对立,以及到美国的世界霸权体系的变化,无不体现在东亚地区,而未来的作为世界的“东亚”同样具有深意。
“东亚”本身作为一个外来话语,我们该如何在内部世界找到研究的突破口,从我们自己的“政治文化”出发,反思过往的历史,把握属于我们自己的历史话语,应该是东亚研究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