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他微信很多年了吧,记忆中我还在用非智能手机的时候,QQ来新消息企鹅还会跳动。那时,他经常用微信回我QQ信息,是大三。
2014年,还有联系。三面以后,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犹如神谕:此生再也不会见他了。因为次数已用尽。
而真的,到如今,再也没见过。
望不废学,日有所进,是最后一面他在赠与我的书上写的话。可真有才华,八个字,够我用一生去践行。
离开长沙,到深圳三年。
期间,偶尔有聊过。有时一周一次,有时一月一次,有时隔上几个月。
感情总是不同的,从一开始,私下里一直尊称他为“精神王子”。因为从与他的谈话中,能学到很多东西,文学上的。涉猎之广,总能带给我意想不到的东西。
因工作之故,微信的好友越来越多,一转眼就找不到人,而我以前是从来不备注的。
好在,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改昵称。每次我都会在搜索框里输入“皈依”,然后把“依”字删掉,之后他就出来了。很奇怪的名字:皈誥。
总也没有完全清楚的记得,所以记忆法将他与皈依联系了起来。好在,他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有皈依的气质,平生三大喜好:踢球,看书,博物馆。
友情爱情也好,亲情也好。维持一段关系最好的方法是与之共同成长。他真的带给了我成长,以前总也不明白自己能带给他什么。后来之于我对他的影响力的坦诚,他说那是鞭策。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段关系可真优质,但我也有走岔的时候,远优近劣不就是走岔么?
古井无波来形容他很契合,他曾说:交友推崇“君子交淡如水”,我之性格本质孤僻,对友不闻不问,亦是常态。所以不止淡如水,甚至于水蒸发成细雾。
近来,对古代文豪、大家,甚是钦佩欢喜。每天清晨去往站台的路上,都会自言自语来几句“雨横风狂三月暮”“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黑云压城城欲摧”“四面边声连角起”……三曹三苏,二王二晏……忽然感知到了书香世家的沉淀与气势,令我着迷。行文、处事、为人,充满了滂沱的气势和无尽的美感。
说到诗词,自是要想到他的。于是老法子,搜索框输入“皈依”。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当我问及诗词喜好时你脑海中浮现的场景,这是他的答案。
自认为脑海中藏了比一般人多一点的诗词歌赋,可我真不知这是出自李白的哪首诗。在他面前也不掩饰,一边坦诚自己的不知,一边搜索。
是李白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读到最后两句,笑出了声。画面感很强,白衣少年入山访友扑空,问遍了谁也不知他的去向,于是倚靠在两三颗松树旁,喘口气,静听山中春色,怎么看都是闲愁。所谓闲愁,在我看来是一种很妙的情感,不是真愁,于是不烧心。不是不愁,所以不是不上心。恰到好处的力道,不轻不重,不浓不淡,简直是享受。
这种怡然自得,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期间的风骨与心境可见一斑。王子猷雪夜访戴,也是一绝。雪夜失眠睡不着,好,于是想见朋友戴逵,那就划船而去,到门口折返,因为他觉得,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何必见戴?
此句一出,若是后人能学得一二,想必会少了很多痴男怨女。又,这种价值观与“求仁得仁”异曲同工之妙。我所求的,所爱的,并不是要有所回应,要据为私有。诗词歌赋,如果延展到至今的歌,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是: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所谓的风骨风度,常常流淌在日常生活的小事里,李白入山找道士,是吧?王子猷见友人,是吧?还有的,苏轼与张怀明。
《记承天寺夜游》,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瞧瞧人家行文是怎么个气度?要搁现在,就是这样的:2017年10月12日,正脱了衣服想睡觉,奈何月色撩人,可竟然没有人跟我一起分享,好吧,走起,寻张怀明。发现他也没睡,于是我们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院子里的景色可真好,今天很开心。
哈哈哈哈,估计到这里就结束了,并不会上升到“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的高度,顶多再加一句:我跟怀民真是好朋友。
笑岔气了。苏轼所记录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件日常小事,关键是心境不同,气度不一,最后呈现的东西高下立见。
可有趣了,再读大家作品,一个个都是妙人,心里有趣,下笔有料。
精神王子说,“你去看看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里面的语言简直神来之笔。”
而我这时候以李白倚松发愁为起点,在想象中还原当时场景,并且散发到更远处了。旁观了李白,去了魏晋,看看苏轼,心中一读诗词歌赋的情感越发强烈。一个有趣的世界,一群有趣的人,等着我周游。
我说:“以后还是向你学习吧。”
精神王子大惊,说这只能算是交流。可在我看来,已经很够了。一是,靠近他,我学习的心很强烈,不敢荒废;二是,我真的从没有一次预料到此番能从他那习得什么,仿佛永远神秘,他是一口古井,下一次不知道到能倒出啥?
他吧,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