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沽小学,我的第一个小学,也是我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所小学。
而她,是我在待的时间最长的小学里印象最深的同路人。
在学前班升一年级的前几天,老师说要分成四个大班,一个小班,问我们想去哪个班,现在要统计人数。在我幼稚的意识里,“大”永远比“小”好,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去大班。”
中午,我用正在享受跳跳糖那特殊刺激感的嘴模糊不清地告诉了父母这件事。母亲不放心,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母亲撂下电话对我说:“你想去哪个班?”
“大班。”
“为什么?”
“因为老师说大班人多。”
“不行,明天我跟你去学校,你得去小班。”
“为什么啊?”
“因为小班是好学生的班。”
转天,母亲带我去了学校主任的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男孩,是和他的奶奶一起来的。
主任看上去很慈祥,她看了看我,也看了看我旁边那胖胖的男孩,从办公桌旁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两张卷子,让我们站着在办公桌上写完。我写的很快,交了上去。主任看了一眼,说:“还行,就错了一个。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这道规律题。”她指了指我错的那道题,然后把我的卷子倒扣了过去,把头转向母亲,继续说:“回家等通知吧。”我临走时也学着主任的样子指着那个男孩的卷子上的一道题说:“这个应该是二。”他抬起头“嗯”了一下,主任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我,母亲拽了我一下,示意让我快走。
我终究与三四十人的大班无缘,走进了只有十八个人的小班。原来所谓的“小班”就是“实验班”。
从我懂得“美”和“丑”的概念后,我认为一切长头发的女孩都是漂亮的,一切长得白的女孩都是善良的,一切我喜欢的女孩都是最好的。
我想,大概是当时她符合我幼稚的审美标准,所以有一种审美上的亲切感。跟她一起玩过沙包,一起跳过皮筋,偶尔生点小气,便一个人使劲追另一个人跑,往往是跑的人先停下,然后追的人会使出女生最常用的招数——掐人大法,再说一句:“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便不了了之。
转天,地球依然会转,天真依然不散,那些不开心已凝固在昨天那一去不返的微风中。
二三年级时,有一次选三好学生,我和她同时被选上,她突然站起来,指着我,说:“老师,我上次看见他在操场上吐过口水。”
“王艺森,是这样吗?”老师盯着我问。
“是……可,可那是因为……因为有一只苍蝇飞到我嘴里了,我就吐了出去……”
不用想象,班里传来一阵哄笑。
这件事确实是有的。那是一次体育跳远测试,我排在后面,张嘴打了个哈欠,忽然觉得有一个小东西飞到嘴里,于是毫不犹豫地把它吐了出来,仔细一看,是一个苍蝇,恶心感顿时袭来,看看四周,确信没人能够看到我,连忙又对着沙坑旁边的墙根吐了几口口水。
“行了,坐下吧。”老师做了一个让我和她坐下的手势。
我还是那一年的三好学生。
四年级,东沽小学面临拆迁,同学们一个走了,两个走了,三个走了,她也走了,原本人就少的班级,剩下的人屈指可数。我坚持到最后,搬迁到大沽中学来上小学。
在大沽中学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并不长的时光,我就转到了渤油二小。在这个学校里竟碰到了以前的同学,就感觉世界好小。
有一天,同学把一封不能叫信的信给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看,是她。
她用清秀的文字问我怎么转到这个学校的,我用笨拙的文字回答她说是王老师帮我转到这里的。
回答的载体只是一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纸条,怀着某一种情绪用了找了半天才找到的胶棒把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对折粘合上。
我把纸条交给那个这次充当信使的同学,那个同学笑着说:“你都把这个粘上了,人家怎么看啊?”
“那就撕开看呗。”我笑的有些手足无措。
之后,便无消息。
昨天,有一个邀我进去的群,我点开,看到群成员上一个个最初熟悉的而现在却有些陌生的名字,是他们!小班的他们!
这里也有她。
“知道我是谁吗?”我点开跟她的对话框。
“王一森。”
“是艺。”
“对。”
终于联系上了,我轻舒了口气。
“你是我在小学里印象最深的人。”
“为什么?”
“我也说不准,难道是因为长得美?”
“有可能,哈哈!”
“你可是当时的女神。”
“是啊,哎,没想到我曾经还是女神。”
她不知道,在我的心里,她可是符合我小学时审美标准的女神。
多年不见,世界竟也很大。
正如她所说,有时不联系不是因为学习忙,而是心远了。
“你的声音变了啊!”她说。
“当然了,我要是还像小时候那样说话,世界观不就毁了吗。”
“也是。”
“或许我现在都认不出你呢!”
……
关闭了对话框,回想有她在的小学时光,温柔而美妙。
我在路上走着,遇到了她。大家点头微笑,结伴一程。该分手时分手,该重逢时重逢。同路人而已,能这么不远不近的陪伴着,不是已经很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