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涛，已经独自经营这家小货铺子三年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了，店里是绝对不可能有客人进来的，当然，就算是白天，在这个老旧的小巷子里也几乎没什么人会来买东西。

墙壁上挂钟吱呀吱呀的摆动声，像极了一个病了很久生命即将走的尽头的老人的呻吟声，我烦躁地望向门外，除了巷子口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还在隐隐发光外，几乎没有什么光亮，偶尔有呼呼的风声传进我的耳朵，一点点刺激着我的神经。

要是往常，我很喜欢这样安静又莫名有点忧郁的环境，可今晚不一样，我又要去……

想到这儿，我的情绪更加糟糕了，如今战事频繁，整个山城人人自危，不少富户都变卖了家产举家迁移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像那些人一样，可我注定是无法离开这儿的。这是我必须要背负的，这是我欠他的。

我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随手抓起柜台上帽子的扣在头上，这帽子足够大，大到几乎可以遮住我的整张脸，我又披上了一件肥大的风衣，对着门后面的镜子照了照。

锁上店门后，我故意躬着身，迈着蹒跚老态的步子向巷口走去，我摸了摸藏在宽大袖口里的刀，狐疑地朝四周瞥了瞥，我记不清自己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出去过多少回了，我只知道，出了那个店门，我就是一个杀手。没错，这才是我真正的职业。

“救命啊！”

我诧异地向声音来源看去，那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她踉踉跄跄地朝我的方向奔来，该死，我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想搭理她。

“救救我吧，有人……有人……”

“求你，救救我！”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与希望，可就在她伸手摸到我袖口时，那眼神几乎瞬间暗淡下去，不过很快她又死死抓住了我，大概濒死的人都会紧紧抓住手边最后一根稻草吧，那怕这稻草不是救命的。

“躲到巷子里去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间就动了恻隐之心，许是我着急赶时间吧。

就在这时，我隐约看到路灯的微光折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移动。可就在那影子朝这边逼近时，突然调转了方向。

她……真的是被别人追杀吗？是有别的目的吗？她的眼神……哪儿不对呢？

我猛地摇了摇头，我还有正事呢。我干这行已经很多年了，在业内都是有口皆碑的，何况……绝不能因为这给耽误了，我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太平路36号，杀一个叫王萧的人。

出了这片老巷子，我感觉黑夜中的风更大了，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我也说不出来哪儿不安，就是感觉和往常不一样，我继续走着，有那么一刻，我有点儿想退缩，我不想再干这种双手沾满罪恶的事了。

这些年，我似乎早就忘了自己的誓言，那些印刻在骨血里的记忆，随着我的血液翻腾，直到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到了目的地，我绕到了离这儿很远的房子边，熟练地爬上了屋顶，今晚的天气真是好啊，夜黑风高，只是不知道这个王萧是什么人呢？能让他亲自来找我的，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吧。

我轻轻伏在屋顶上，揭去了几片瓦儿，我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我不想给他任何机会，一击毙命才是我一贯的风格。

然而屋里的那一幕，让我无比震惊，他已经死了吗？我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呢，谁会在我之前把他杀了呢？

最近几次，好像—都是这样。我的行踪……

清晨的阳光还算温暖，在这样漆黑幽暗的巷子里，即使是一点点微弱的光，也会让人的心暖暖的，也许像我这样的人，早就没有心了吧！

我习惯性地朝巷子口望去，唉，我又在奢望什么呢，明知道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老板，你这儿有刀吗？”

是她，我心底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有，不知道你要哪种啊？”

“菜刀！”

“以前没见过你啊？”

“我啊，新搬来的。”

“新搬来的？”谁会搬来这种鬼地方啊？

“嗯，昨天晚上看到这儿有个铺子，想着今天来置办点儿东西。” 我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今天注定又是平淡的一天，不止今天，未来好几天应该都是这样，可我总是惴惴不安的，我是不是该收手了呢？

我无缘无故烦躁的次数越来越多，头也总是莫名其妙地疼，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会不会打破现在平静的一切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最近他都没有给我什么单子，这几次，究竟是谁呢？我会不会也有一天和他们一样躺在血泊里呢？

她又来买东西了，只是我没想到，这回……

“买什么？”

“不买什么，来逛逛！”

说着，她凑到了我耳边，我本能地往后退，只是没有机会了，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了此生最后一句话“买你的命！”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只是，这着实让人很意外。

“怎么样，看到你即将面对的人生结局你还愿意去走一遭吗？想好了再告诉我，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那女人为什么会杀我？”

“她姓林，那天晚上追杀她的人是他安排的。” ……沉默，几乎是死一样的沉默。

我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

“我愿意。” 我没有任何犹豫，无论前世今生，即使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林涛走后，天使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女子，开口道：“你呢，愿意去吗？如果……”

“我愿意。”女子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她看到了，他们是亲兄妹，只是被不同的人收养，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信仰，他愿意为了自己的情成为杀人的工具，她愿意为了自己认定的正义做出任何牺牲。

天使微微叹了口气，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 ，他们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只为在这轮回中再见彼此一面。一如他们的前世，爱而不得，恨而不能，这该死的命运啊，生生世世……

“林默，你只有一个任务，除掉那个代号幽灵的杀手。”

“我知道了！” 她听说过幽灵，短短数十年，已经有无数探子死在了他手上。要是再这样下去，一旦情报网断裂，那整个山城就……

“他……”

“我知道。”

林默的脸上闪过一抹忧伤，她木讷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我救不了你，但下地狱之前，我还是想让你的双手少沾些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