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山流水长远
01
表姐结婚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是我爸妈给作的介绍。那时她欢天喜地的,感到无比幸福和快乐。
然而,这幸福和快乐,恰似村子里早晨刚升起的炊烟,还没到中午,就慢慢地飘散,渐离她远去直至消失……。
时间回溯到约二十年前:我表姐家姊妹三,她排行老大。那时表姐刚上十九岁,虽说不上亭亭玉立,但看上去倒还有几分颜色。她爸妈便一心想给她招一合适的上门女婿,表姐对此也表示愿意,我爸妈也明白这个意思,而且一直都放在了心上。
虽不是专业户, 爸妈也在远近成功地作成了几庄媒。鉴于此,离我家只几里地的孙老头孙守财多次找上门来,说是无论如何,高矮都要请给他家二娃子孙喜旺作个媒。离得这么近,他孙守财家啥情况,我爸妈岂有不知?
孙守财平时脾气古怪,性子暴躁,争强好胜惯了不说,他那婆娘罗玉凤,远近都晓得,是一个地道的,一点道理也不讲的横蛮泼妇,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与左邻右舍大吵大闹,你只要莫惹到她,如若惹到,骂的言语哟,牛都踩不烂。上到八十岁后老妇,下到翻不过门槛的小婴,祖宗十八代,都要翻出来连老底都要骂穿,骂三天三夜都得行,把邻居得罪完了,弄得一个队的人都恨她,她也恨一个队的人了。
大儿子好不容易在外地打工带回一个媳妇,但婆媳关系猫狗打不了堆,水火不相容,无奈,不久只好硬生生的搬到外地住去了。二娃子孙喜旺这小伙子人倒是不错,也勤快,为人处事也还好,可就是没上门来提亲的。一提起给他家孙家二娃谈婆娘,附近几个媒人都摇头,谁愿意?到哪儿去谈?
眼看儿子一天天向光棍这条路上迈近,当父母的哪怕再可恶,对于儿子的个人问题,哪能无动于衷而不着急呢,。这不,孙守财很不情愿地花了本钱,提着一块老腊肉和两条烟又找上门来了。
“ 老弟,弟妹,我还是厚着脸皮来求求你们,给我家孙喜旺……”孙有财陪着笑脸央求道。
“快别那么说嘛,来来,进屋头坐”我爸把他迎到院坝里说。
“知道,知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看,周围也没有这么合适的姑娘哟。”我妈理着刚摘下的四季豆说
“无论怎样也要再麻烦麻烦你们哟”孙守财把腊肉和烟放在了堂屋的桌上。
“唉……困难”我妈叹了口气:“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我看两个年轻人也挺般配……就是……”
孙守财听说有合适的,心中甚喜,忙问“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
“可人家就是要招上门女婿哟,还有哪个嘛,我娘家四哥的大女子冬梅,说起来你可能认识。还是不说了。
“哦……哦……上门女婿哟”孙守财哦哦哦的,哦了一阵说:“好,好……不嫁出来?”
“不嫁出来。”
“哦……”
“你的意思?”
“没有其它的意思,我只是想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这件事”
“好,好,不急,慢慢商量,商量好了再回我话。”
“好吧……”孙守财起身告辞,谢道:“让你们费心了,费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孙守财就从沟那边田埂上打着招呼过来了,说是商量好了,二娃喜旺愿意过去上门。
“商量好啦?”我妈看着孙有财问道
“商量好了。”
“你二娃子过去上门,就这么定了?”
“定了,他也愿意。”
“好,那我们吃过早饭抽一天时间到我四哥那边去跟他们说,看他们是啥意见。”妈说
“要得,那就麻烦你们啰……嗬……嗬……嗬嗬”孙老头干笑几声,就告辞走了。
待吃过早饭,我爸和妈就要出门,我没事也跟着去了。翻坡过沟渡河三十来里,用时三个多小时,来到了我四舅家的院坝外,正好,四舅家里人都在,正准备做午饭了。狗叫之后,便将我们迎进了堂屋内坐下歇息,端茶递烟之间说明了来意。并很详细讲明孙守财家里里外外的所有情况,所谓儿女婚姻之大事,应慎之又慎,不可不慎。
“四哥,四嫂,情况嘛基本就是这样,看你们意下如何?”我妈说。
“这事呀,还是慢慢来,急不得的”四舅说“听你们讲了这一阵,我们呢也有了个大概了解。只要小伙子好,为人正派,不搞那些歪门斜道,过日子嘛只要他两口子好,对我们孝敬。甚于他那边的家庭怎么样怎么样,关系不是很大,因为过来上门嘛,我的意见呢,我可以考虑。老婆子,你说呢?”
“只要小伙子好,又是过来上门,行嘛。”四舅娘表态说
“女子呢?过来噻。”我妈转身问正在外面洗菜的甥女冬梅。
“您们定了就是……我没得意见。”一个轻声细气的声音专进堂屋。
“你们回去一定要讲得清楚说得明白哟,是来上门,一定要强调这个事情”四舅说“如果那边不同意,那这门亲事我看就算了”
“这个肯定嘛,四哥你放心”我爸应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哟?”
“就这样!”四舅说。
简单地吃了午饭,我爸妈和我便告辞回家,要不然走晚了就要赶上天黑了
02
当天晚上回到家,爸妈便到孙守财家回了话,孙守财一家听了很是欢喜,并再次表示感谢。孙喜旺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一个月后的端午节,两家便商议打算见面了,相约在镇上的一家小茶楼。我也去了,楼上的包间比较清静一点。那天正是逢场,赶场的人较多。孙喜旺去得早,在街边摊位上买了一双崭新的黑色人造革的皮鞋穿上,又在理发店里把头发让理发师好好地打整了一番,胡子刮得精光之后,到服装店去买了一套黑色的面子服衣,一条黑色小脚松紧裤配上,把换下的旧衣服叠好,放到自己带来的包里,走到店内换衣镜前,吐点唾沫再抹抹头发,感觉还是比较良好,虽然花了几个钱,但是值得,便在穿衣镜前露出了微笑。
十点左右,在场口边那棵大树下,双方的人都到齐了,男方孙喜旺和他的爹孙守财,他妈罗玉凤,好像没来。女方我四舅和四舅娘,我表姐。兵对兵将对将,就这么多人。
互打招呼问好后,一齐来到那傍河边的茶楼圆桌分主次坐定。待店主送上盖碗茶后,我妈说:
“今天正好碰到过端午节,也时逢赶集,大家抽空到这里来坐坐,把两家孩子的亲事定一定。先前我也分别把你们两家各自的情况摆谈清楚了,现在约到这里见见面,如果男女双方都没啥意见的话,就把这件事定下来。看你们意下如何?”
“孙哥,你说两句?”我爸就坐在孙守财旁,这时用手膀靠了靠他。
“好,好嘛,我就先来说几句?”孙守财斜着眼看了看对面坐着喝茶的表姐,见长得文文静静的,五官也端正,心里甚是满意,在嘈杂声中提高了一些嗓门:“我呢,也不会说话,请不要见笑。今天,我在这里首先感谢我老弟和弟妹,费心了,十分的感谢。这件事呢,主要是看两个娃儿的意思,我们当老的,也没啥说的……嘿……嘿……嘿嘿”
“四哥,说两句?”我妈说。
“只要他两个小的乐意,我们也没意见。”我四舅说
“四嫂呢?”
“是到我们这边上门哟。”我四舅娘强调说。
“晓得晓得,你们放心嘛,这个我们明白”孙守财说道。
“两个娃儿呢?冬梅,你的意见呢?”我妈问我表姐道
“我也没啥意见……”表姐略带羞色,再偷偷瞧了瞧坐在斜对面的孙喜旺,个子干瘦,估计一米六五多点,脸目还算方圆。从表姐的表情,看得出她还是比较喜欢孙二娃这种类型的小伙子,觉得满意,便轻语道“……听爸妈的……”
“孙二娃呢?看你有啥没得,发表一下你的意见?”我爸一手端茶碗,一手拧着茶盖说。
“没啥意见,要得,0K……很好”孙二娃不紧不慢,一边散烟点火一边仍是微笑着说。他这微笑,自从服装店的换衣镜前,往发上抹了唾沫,在旁边细细端祥了我表姐的身材和长相后,这种微笑便没间歇过,甚至有增无减,从我表姐脸上的表情看,也可以反证出这钱没有白花,这时不自觉地用右手再次抹抹头发,感觉更加自信起来,此时打了一个响指。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哟”我妈说。
“好,好好”孙守财满脸高兴地答道,我四舅和舅妈也说好,显然高兴。表姐呢,含笑而不答。
“那就这样,我看也到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饭?”我爸说话的时候看着孙守财。
孙守财说“这……好吧”
大家便起身收拾桌上自己放的东西,孙喜旺先离开到柜台付茶钱去了。
在上面农家乐点了十来个汤菜,喝酒是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不喝酒的来了一瓶大的‘可乐’。欢欢喜喜地吃完了饭,告辞时,事成后按规矩要封红包,我四舅,四舅娘,表姐,我爸妈,孙喜旺都一人给了一个,至于封了多少钱,我不知道。最后我也得了一个,封有多少钱?这个我就不说了。之后便握手告辞说再见,各自走路回了家。
“中午吃饭花了多少钱?”走在路上我爸问孙守财。
“狗日的屁儿好黑哟,收了我三百多,还说优费打了折……”
“可以了,人家还是上了那么多菜的。”孙喜旺说。
“你娃子晓得啥子?老子买粮食,大半年吃得完啦?”
“孙哥吔,该花的还是要花的,不能老算小帐!”我爸说
孙守财抽着叶子烟,闷着头走路,不再言语了。
……春节时,我舅妈病了说是需要充充喜,便决定准备表姐的婚事了。说实话,男到女方与女到男方相比,各方面的准备,要简单得多。床上用品和一些日用品,需得添置。一切准备就绪,找先生定个好日子,双方各自请客,表姐在一片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欢欢跳跳中,与孙喜旺在自己家结了婚,从此后,孙喜旺就成了上门女婿,我四舅和四舅妈感到很满意,喜在心头。看上去,四舅妈的病仿佛也好多了。表姐见她妈的病有了好的起色,自己自然也十分高兴和开心。
03
话说孙喜旺到我表姐家上门已一年有多,家庭关系和和睦睦,容容洽洽,生活嘛,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有个问题,那就是至今孙喜旺都还没有把户口迁移过来。他们也没急,因为就是哪怕现在办过来,土地也动不了,那土地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如今全家六口人只有四个人有地,(孙喜旺的地在娘家,最小的三妹是超生)。所以现在六口人种着四个人的地。这不,趁目前农闲,孙喜旺和我表姐一起到孙家去打算把孙喜旺的户口办过来。
到孙家后,孙喜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自己的户口本,估计又被他妈罗玉凤藏起来了。
“你俩还是搬过来住吧,你看你们那边哪有我们这边好呀,我们这边是平坝,环境好,水源好,土地又出庄稼,用水也方便,赶场不远,啥子都方便,不像你们那边坡又高,路又陡,田也少,土地小块小块的又不出庄稼,一年四季还缺水,赶个场要走老半天。还是我们这边好,过来吧,把冬梅的户口也办过来,我听说明年上半年土地就要从新动一动,办过来好赶上分土地……”
“你们可要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错过了这次,也不知道下次又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了:他爸孙守财在院子里编着背篼说。
孙喜旺停下手静下心来想,他爸妈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对我表姐说:“冬梅,你看呢?
于是他俩又走过来征求我爸妈的意见,我妈把表姐拉到一边说::冬梅,你要慎重的考虑好哟,考虑好了再作决定,免得将来后悔……特别是他那妈罗玉凤不好相处……:
表姐沒吭声。我爸也叫她三思而后行。
孙喜旺回家后又做表姐的工作,看她的意见。
“我也不晓得哟,这边是比我们那面条件要好一些。“我表姐说:“但我爸妈一年年的岁数大了,老了,我妈又多病……”
“到时二妹三妹长大点,内中再招个上门女婿也一样啊”孙喜旺说。
“那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这个有个啥子嘛,到时候把你爸妈接过来就是,大家一起,人多点还热闹一些,你说是不是嘛老头子?”
“是,……是……是,接过来。”他爸孙守财吱唔着地说。
吃过午饭,孙喜旺和冬梅便起身,翻坡渡河过沟,沿着小路走了几十里回到了家。
夜里,孙喜旺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帐顶琢磨:老丈人老丈母就住在隔壁,这事如何开口呢?是我?还是冬梅?还是我们两口子一起提?孙喜旺犯难了,他唉声叹气,最后,我表姐说,还是我来说吧。
“ 爸妈,我想跟您们商量一件事。”在吃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在,我表姐认真地说
“啥子事,还搞得这么严肃?”我四舅边吃饭边问。
“就是我们……喜旺户口的事”
“户口怎么了?是不好办还是迁不过来?”还未待四舅说活,我四舅娘抢先问道。
“妈,不是。是我们想……想搬到他们那边去……”
孙喜旺至从上了门之后,迟迟未见把他的户口关系迁到这边来,我四舅和四舅娘也曾先后旁敲侧击提醒了几次,孙喜旺每次都吱吱唔唔堂塞过去了,所以此事一直拖到现在。
“冬梅呀,说实话,天下有哪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更好呢。我和你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你们真的考虑好了的话,我和你妈,会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
“当初不都是说好了的吗?怎么现在突然要变呢?什么意思孙喜旺?”四舅娘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旁边正吃饭的孙喜旺问道:“阿尿变啦?”
“不是……妈……”
“不是啥子?我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原来如此。”
“妈,我也看了,您也是知道的,那边啥子条件,都比我们这边好些嘛;再说,我们过去了,不是还有俩个妹嘛,她们也渐渐地长大了,她们也能照顾您们;我们过去了呢,也常会抽时间过来看您们的,放心嘛,您老人家就答应了我们吧?”
“好了好了,大家也别争吵了。”我四舅打着圆场说:“孩子既然这么决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们还能说啥呢”
“我就是不甘心,说好了的上门……”我四舅娘还在唠叨:“不听老人言,看嘛,好日子还在后头!再说他娘……那么狠……不明白”
一件看似棘手的问题,就在这吃饭之时就解决了。
事不宜迟,说办就办。得到她爸妈的同意后,第二天一大早孙喜旺和我表姐写好了介绍信,在生产队和大队签了字盖了章,便带着结婚证,户口本到镇上去开户籍证明,然后去孙家开具准迁证明,再到迁入地派出所审查后开准迁证,一来二往,反反复复,好不容易办好了我表姐的上户手续好。感到很是高兴。
于是,孙喜旺和我表姐冬梅在端午节前收拾好一些简单的行礼,节后便辞了我四舅和我四舅娘及两个小表妹,翻坡越岭过河来到了孙喜旺出生地居家生活了。
一家人在一口窝里吃饭,比此间也相互迁让。但日子一长,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就愈来愈多了。
俗话说,茅厮板板没有三天新鲜。刚开始的时候,婆媳间只是为一些生活琐事闹点不愉快,只在心里叽哩咕噜,不好撕破脸皮。但随着小矛盾的积累,特别是到第二年上半年,直至下半年土地政策一点都不见动之后,婆媳间这日积月累的矛盾终于爆发开来,这都是人的本性使然,装,再装不下去的了。
“明天就分开,我再也不想和你们在一起过了!”这天早上罗玉凤在院坝头扯着嗓子对我表姐吼:“我早已忍无可忍,受够了,分开自己过……”
“自己过就自己过”我表姐在卧室里答道:“我自己也有手有脚,末必然还会饿死?”
“你那么能干,你的地呢?种啥子?不是老子的地,你卷起脚儿早就饿死了,老子去争点田边边,土角角,为了啥?不帮老子说就算了,反而你还帮着外人说话。去年过年时,还想背着老娘往娘家拿些东西,你以为老子不晓得嗦!”
“没分到地,又不是我的原因,大清早的,你在外面闹啥子嘛闹!”
“没有土地,我们也养不起你,从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噫……你喊我走我就走呀,我偏不走,看你如何!”
“不走,是不是?不走是不是?”老怪物罗玉凤边吼边大窜到我表姐卧室的门推开,上前一把抓住我表姐正在梳头的右手往外拽,我表姐顺手就薅了她一下,罗玉凤顺势就地坐倒了下去,双腿直蹬,双手也在乱舞,口中大声哭叫道:“快来看哟,媳妇打婆婆娘了呀……打死人了啊,……唉哟……哟……不得了了啊!”
这时他儿子刚从田里犁牛回来吃早饭,听见室里的哭闹声,便跑了进去,伸手去扶他妈:“妈,干啥呢!嫌不嫌丢人啊”
“一辈子我怕过谁?还怕你?分家!”罗玉凤顺势爬了起来,还带着哭声:“这家没法过下去了,……失了良心的,一心都护着你媳妇,分……今天就分,分开过,各过各的……”
孙喜旺知道她妈罗玉凤历来横不讲理的厉害,便把他爸孙守财从外面田里叫上来。早饭没吃,罗玉凤就闹着要分家了。孙守财在外面厉害,可在罗玉凤面前,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晒蔫了的丝瓜,并无话语权。而孙喜旺呢,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房子,你两口子搬到西边靠猪圈的那间小屋去住”罗玉凤说“粮食,在那石柜子里,自己去装两口袋,厨房里用的,自己去拿,但是不要把好的拿走了。土,长坡上的那一块,有一亩土,虽说远点,你孙喜旺有力气。田,就是竹林田那块,虽然荫山,但是做好了,也有些收成,饿不死的……猪,牵一条小的去喂……”
“哦,就给我们分这些不出庄稼路又远的土呀?”我表姐反对道:“太自私了,不公平!”
“你又没分到田土,你有啥子资格说老子公平不公平?再说这些田土也是生产队后来给你孙二娃补的!”
孙守财裹着叶子烟蹲在院坝里抽闷烟,孙喜旺还能说什么呢?家就这么分了。
由于田地少,不够做。孙喜旺只得跟着搞房建的外出打工。
分了家,就各过各的生活,好赖互不相干。那时表姐的娃已十岁,婆婆娘罗玉凤在儿子孙喜旺外出打工后,三天两头找事,扯鸡骂狗,指桑骂槐,找由头使我表姐冬梅不得安宁,不得清静,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怨恨和怒火,有一天罗玉凤冲到厨房把我表姐的窝碗砸烂扔到茅厮里,厕所也被孙守财封了,门和水缸也打烂,水流了满地都是,孙守财非但没劝阻,还伸手帮忙。我表姐搂着她十岁的儿子,伤伤心心地哭了一整夜,这才明白那时大哥大嫂无奈搬走的原因。
惹不起,只好躲,看来这儿是住不下去了,小孩上学是不能耽误的。无奈之下便到邻乡的场镇边上租了一间便宜的旧房,和小孩住下,陪着小孩上学。家里那点薄田瘦土因无人照管,只好弃之,生活捉襟见肘。她娘儿俩住在那低矮小房,热天无电扇,冬天无火炉,有家不敢回。我母亲直至去世的时候,还在埋怨她这辈子做错了这庄婚事,表姐冬梅也知道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迁过来,没听人劝。我的姐哟,世上哪有后悔药卖呢。至于将来怎么办,我不知道,身患怕冷病而病恹恹的面黄肌瘦的冬梅姐她也不知道……至今仍住在那低矮的房间里;而那恶婆罗玉凤反倒活得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孙喜旺也长时间不能回家,挣点工资呢也长时拖欠着,只是苦了这娘儿俩啊,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