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瓶香水,用手挥散它的香气,那香气便直钻入鼻,再闻闻,或有浓郁或有清淡的香气,这香气总是宜人的,让人心醉。
然而,有些东西的香气却不如香水这么迷人,我要说的便是药香。
《红楼梦》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胡庸医乱用狼虎药”里:
老婆子取了药来。宝玉命把煎药的银吊子找了出来,就命在火盆上煎。晴雯因说:“正经给他们茶房里煎去,弄得这屋里药气,如何使得。”宝玉道:“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采药烧药,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
宝玉是个痴儿,但他欣赏这药香却是极好的。
药香不同于香花香果,却比这些都雅,想那济世悬壶的医者行走在云雾缭绕的山间,一俯身不经意间折得一支清热解毒的青蒿,或是在那悬崖峭壁攀摘一朵祛除湿气的雪莲,拿到药房或风干保存,或切片榨汁,草木本来的清香与医者精心搭配的药引融合在一起,散发出苦涩浓厚的香气。这香气并不婉转媚人,但钻入人体悄然拔除污秽,强身健体,这是极有气韵的味道。
小时候不喜欢中药,说是讨厌也不为过,喝药要拧了鼻子,喝完再立刻吃一粒奶糖,还觉得满身药味难受。
外婆却时常喝中药,她的怀抱带着浓浓的药香,一抱人就让我逃窜。某一日却觉得外婆身上的气味不那么令人不舒服了,夏日酷暑难耐,外婆身上的药香却带着一股清凉,让人神清气爽,头晕脑胀也会好些。
后来明白,那是薄荷和艾草,尤其以艾草历史最为悠久,常伴我们,有安神驱邪之效用。第一次体会到药香里潜藏的慈善心,便迅速开始接受。
后来喝药前会闻闻,猜猜里面是什么药,酸的是山楂、甜的是蜂蜜、苦涩的是草叶药、气味浓郁的是麝香……猜草药成了乐趣。
想起从前的医者除了医术,也是极富文学内涵的,药名里“当归”、“蝉衣”、“青黛”、“望月砂”、“忍冬”这些意蕴悠长的名字也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若是在青山下筑一药庐,采药制药,庐里缭绕着药香,吸引着各种各样求药之人,平日里再一读诗书,给草药起名让药性得到最好的诠释,这样的药香里也就混杂了医者之心,更为深沉雅致。
药香,苦香也,然则入体最宜,亦像一位妙手回春的医者,解着人们万般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