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今晚不让加班，出去吃个饭呗，我同厂长都说好了！″

王师傅停下手里的活计迟疑了一下说:″我请你们，你们也不去，老让你们讲怎么行。″

"去吧！我同他们都说好了，下班等一会我们就去。″徒弟小徐流露出一种期待的眼神，怕王师傅拒绝。

王师傅面情软，当面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颜面，就勉强答应了。

王师傅走出车间时，天色己近黄昏，天空灰蒙蒙的。迎面碰到了老伙计便小声地问小徐俩口子请吃饭叫他没有！老伙计眼神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王师傅默契地笑笑径直朝饭堂走去。

走出厂门外，王师傅借着傍晚的暮色看到门口一颗孤立的椿树己春心萌动，每根枝条顶部鼓鼓的芽苞呼之欲出。春天的晚风令人陶醉，可王师傅仍在犹豫:去还是不去。

回到宿舍，先给厂长发信息:"小彬，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最终他还是作出了不去的决定，在他心里，同这样的人交往下去己毫无意义。他连正眼看他们的心思都没有，哪还有座在一起吃饭，喝酒、谈天说地的心情，索性就这样断了，还免去了诸多麻烦。

正这么想着，一团紫色小花的图标弹了出来:″师傅，下来走吧！″正是徒弟小徐。

"我刚吃过了，心领了，你们去吧！″

语音通话响了起来，还是那簇小花，王师傅没接，一直在响，王师傅挂断后回道:″我在同他们打球，就不去了！″

电话再次响起，王师傅不挂也不接，他知道只要说同他们打球徒弟俩口子是不会上楼来叫的。

玲声停了后小徐留言:″师傅那我们去了，下次约！"

王师傅连句话也没回，躺在床上气愤难平地想:下次，见鬼去吧，掏心掏肺的教出这么两个白眼狼。以后这样非亲非故的人还是少搭理。王师傅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

王师傅为什么这样呢？事情还得从去年临近年底说起。

小徐两口子原在隔壁瓷砖加工厂工作，工资低不说还不准时，工作环境也差，粉尘满天飞，切割时用水冬天冻的手脚生疮。听说王师傅所在的厂工资高且发放准时，无意间老板的小舅子看上了她表妹，借介绍女朋友的热乎劲想到王师傅所在的厂上班，无耐又不会。小舅子说没关系，找个人带一下，学一段时间就会了。于是在厂里问了几个人都不愿意，厂长最后找到王师傅。王师傅同厂长是莫逆之交，条件是不要钱利用晚上加班的时间偷偷来学。由于是记件制，王师傅多少上点年纪，这不有人帮衬一下，总之也轻松一点，还有份人情在，便答应了下来。

也真是应了那句，隔行如隔山，三十不学艺。小徐两口子应该有三十五六上下的年纪，小徐虽是个女人，干活说话都利落，悟性也好，教了就能上手，胆也大，敢干、肯干。小刘她老公就显得笨拙多了，不灵活，只知道下蛮力。王师傅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对抬头的媳妇低头的汉！有次，王师傅问小刘第二天晚上能不能来，小刘一时慌了神，左顾右盼地看，王师傅知道小刘在寻找媳妇。只因为他媳妇不在才问他呢！

″不知道，这要问她，等一下她来了，我问问。″王师傅看着小刘高高大大憨态可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王师傅不在身边时，小俩口用家乡话说的小徐嘎嘎嘎的笑。

大冬天的小刘光着头，小徐光着手，王师傅看到小徐大头条绒棉鞋前脚趾露出了棉花，诸红色的双手像陈年的土豆皮，王师傅拿了棉手套给他们。下班了，小刘总是帮媳妇细心的吹去身上的尘，然后如影随形的离去。王师傅摇摇头笑了！

两口子很䂿实肯干，实心实意的想学，王师傅也是乐善好施，心存感念之人。心想人家无偿的帮自己干，那自己也尽自己所能的教。小徐倒是个胆大心细干这活的料，老公小刘反应就慢多了，手脚也显笨拙。记件制，带人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即要保持速度，又要保证质量，虽有两个人帮衬，刚开始也不轻松，真是件费力又劳心的事，王师傅也一再安慰自己，凡事开头难！

大约过了一周的时间，速度明显的有所提升，开始不看好的人投来羡慕的眼光，特别是王师傅晚上喝个小酒什么的，俩徒弟也要坚持加班练习！本身来讲，凡事都是熟能生巧，技艺都是一个千锺百炼的过程，没有捷径。

王师傅加班也就最多二小时，也能体量小俩口的不易。有时他俩还主动讲再多干会，王师傅还是让他们下班了。

也就过了半月的样子，王师傅请小俩口吃饭。这钱不要，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还是要的，虽是学，但毕竟两个人还是能作点事，王师傅也感觉虽操点心但还是比以往轻松些。

一起去了也有十个人，席间大家也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徒弟小刘也能喝点。开始略显局促，三杯"小刀"下肚，也能说两句感谢的敬酒词！干活憨，吃酒憨，就感觉有点小可爱了。

王师傅醉意朦胧的去结帐，老板娘说帐己经结了！

王师傅口齿不清地说:″给你…说了，帐…我来…结…″

"都一样″老板娘乐呵呵地回应着。

王师傅还想说什么，就被走过来的老伙计架走了！

以后的日子里，王师傅更加用心地带，两口子也用心地学！老公小刘仍是没那么快上手，教几遍仍不得要领，王师傅也心急，无意间也会摆摆谱，训小刘几句。″小刘也仍是那副憨相，对错不吱声。事后王师傅也会对两口子说明一下，让他们不要往心里去，过去就过去了。两个人都表示不会，还说都是为他们好！转眼到了月底，王师傅仍想请俩徒弟吃顿饭，以示谢意！不想俩徒弟是当地人又有车说是要回家有事，顺手塞两瓶说是特供纯粮食酒给王师傅，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转眼俩徒弟也来了一个月，到了新年说是有事回家十天后回来商量把瓷砖厂的活辞了，直接到这边来上班。当时有俩夫妻闹情绪要提前回家，厂里缺人手，就答应了下来。还是跟王师傅干，俩口子说学手艺一个月的时间就不要钱了。话虽这么说，背后都有一个家庭要支撑，看着俩口子鞋子破了，手套也舍不得买一双，王师傅还是建议两个人领一个人的货量，到时平分。

王师傅凭多年的经验，认为徒弟小刘不适作这种计件的工种，速度上不去，太死板，不会变通，同一件事情不仅教多次，不出活，小徐还好些。迟迟上不了手，就会影响收入，王师傅不免也会训斥两句，小刘只是默不作声。

人与人之间，关系再好，一牵扯利益或多或少就会有争执、矛盾。临近春节放假时，小徐俩口子又要提前回家，一天都留不住，货也未完工，可愁坏了王师傅。对俩徒弟的好感愈来愈淡。年底一算帐，比一个人的收入还低。最初打算来年继续带着干的想法王师傅开始犯了嘀咕。

来年开工后，王师傅提出各干各的。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他。刚开始还好，一次王师傅看小刘在喷漆，顺带也帮自己喷一下，并叮嘱了一番。过了好久，王师傅过去收货，才发现不行，还要返工，王师傅气不过，训了小刘几句。自那以后，小刘没再找过王师傅。而是向其它人讨教，今天小张，明天小俞的。小俩口在路上碰到了，也是低头而过。特别是有批货品作到中途，自已没把握，白送给别人作了。王师傅知道后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决心不再搭理这俩口子，也暗下决心不再带人，劳心费力得罪人。

徒弟俩口子毕竟刚学还不怎么熟练，特别是老公小刘不得要领，俩人几乎每天都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为了跟上进度，有时甚至加班到凌晨一、二点。听着都感到累，更不要说干活了，大家都说这钱挣得能花吗？真正是辛苦钱，血汗钱！

月底结算时，收入的确翻了一番，这钱挣的也太辛苦啦！看小俩口整天的没精神，小徐年纪轻轻，有一半白发己夹杂其间，还有腰疼病。都说中国人勤劳，很多人都在拿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在赚钱，即使这样，我们也要住洋房、屁股放在车子的座椅上烤！别人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

小徐请客是别人说了她，说他们不该因师傅说两句就受不了，其不知师傅也是为了他们好，为什么学的时侯说几句就能接受，现在就识同陌路。

王师傅想不去是对的，这么辛苦得来的钱，请自己吃饭自己也难以下咽。

想到这，王师傅不觉心里也敞亮了许多，刚好，厂长小彬走了进来说自己也没去，小许请客去了俩作陪的，随便吃了点已经回来了。说自己肚子正饿着，王师傅又吆喝了几个正在打球的老哥们，眉开颜笑的说:"今晚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