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宣宏四年，坊间流传，江南温家五岁小姐，双瞳天眼。一目如墨，摄人心魄；一目琥珀，波光琉璃。然，唯墨瞳可明。

宣宏六年，温家小姐夜观天象，言边疆近日多事，朝廷故派兵前往。不日，边疆果然告急，遂大败敌军，举国欢庆。

三日后，温家小姐突染重疾，久治不愈。宣国上下，人人哀恸，各地庙宇香火骤盛，皆为祈其平安。

月余，温家小姐病愈，且双目可视，瞳色如墨。自此，其以天眼之力助宣国子民数次渡劫。人称，圣女。

                             （一）

江南温府。

温府的府邸以清雅扬名在外，青砖红瓦，雕廊画栋。建筑风格尽显文雅，全局透出浓浓的书卷气息，见者无一不感叹其主人构思精巧。然，温府最出名的不是其清雅濡慕的宅院，而是其后院满池的红莲，以及依池而建的那栋楼阁里的人。

暮春五月，莲花盛放的时节。晨间的露水还未来得及在朝阳下消散，一朵朵血色莲花缓缓于池中妖艳的绽放，花间风过，馥郁馨香。早有蝴蝶寻香而来，却多围绕一处，挥赶不去。

“小姐，你的女红真是世间无人可及了，你看，又招来这些蝶儿，不去采花，偏来招你。”一粉衣丫环轻抬衣袖，不断挥赶企图降落的蝴蝶。

青葱玉指，轻捻针线，青衣女子娇唇微抿，神态专注。粉衣丫环不再出声，只专心赶蝶。

“剪刀”，半晌，青衣女子微吁口气，抬眸轻笑。黑瞳如墨，流连着夜空绽放的绚丽烟花，摄人心魄。粉衣丫环呆愣原地，顿失心神。

“莲儿，”似是早已习惯，青衣女子无奈唤道。

“嗯？”粉衣丫环恍然回神，面色依旧茫然。

顺着青衣女子的目光，莲儿赧然会意，慌忙递上剪刀。暗骂自己上辈子绝对是色鬼，不然怎会如此迷恋小姐。

待莲儿回神，熟知青衣女子能力的她仍然被眼前景象所撼。如丝白绸被晨光镀上淡淡的金色，一朵血色红莲从中妖冶绽放，丝丝谧香悠悠弥散。环绕青衣女子身边的蝴蝶，此时蜂拥般扑向那莲，唯有几只仍然留恋的盘绕在其身边，不愿离去。

这满池的莲花，皆视为无物，竟都比不上这一朵。

“小姐，你的绣功又进步了呢！”莲儿满脸仰慕的看向自家小姐，忍不住的赞叹。

“是这次的香线不错，告诉绣坊，以后就用这家”青衣女子眉角微敛，轻抬手腕，一只白色蝴蝶悄然落于其青色袖口精致的银色花纹上，双翼轻颤。

不远处传来阵阵悉索声，蝴蝶怵乎惊起，却仍不离去。

“小姐，老爷唤你去前厅”

青衣女子蹙眉沉思，轻道：“好。”

人影远去，蝶舞纷飞间，犹现血色红莲下绣有一行小字，上书“泊舟采红莲，倚门嗅青梅。红袖娇笑与，青丝双泪垂。”

温府前厅。

一中年男子威坐于上首，眉宇间风霜尽染，略显沧桑。此时他神态局促，眼神不安的瞟向位于其右手第一位的年轻男子，似是等他开口。

那年轻男子低头轻啜了口茶，也不出声，只用茶盖轻击杯沿，一下，又一下。

青衣女子俯一进来，年轻男子正放下茶杯。轻瞥一眼室内，青衣女子颔首欠身，“父亲安好。”如出谷幽兰，温软甜濡。

看到青衣女子出现，中年男子拘束散尽，神态略缓，“卿儿，这是莫公子。”

“莫公子安好。”淡淡的问候，青衣女子微微福身。

“婉儿，从前你可都唤我莫哥哥的”抱怨的声音略带委屈，听起来竟像是在撒娇。

抬首重新看了眼面前的男子，紫衣华服，白玉束冠，全身散发着温雅和煦的气息，嘴角挂着宠溺的笑。

难道……是他？当今太子，尹箜陌。

垂眸掩下眼中闪过的慌乱，青衣女子有礼回到， “那时年少尚不知礼数，如今婉卿不敢逾距”。

“那时你我如此亲近，如今倒也生疏了。”尹箜陌神色黯然，十年的时光，虽不能使沧海变为桑田，却终究改变你我。

“婉卿不敢”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有着无法忽视的疏离。

微叹口气，他望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突然感觉无比陌生。

待婉卿从前厅出来，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一瞬间眩晕，忙稳了稳心神，方觉手心已被汗湿透。她不由苦笑，该来的，终归要来。

要快些了。如墨黑瞳暗沉如夜空，点点星光莫名闪动。

                              二

江南温家虽以经营布匹为主，却以绣坊出名。人人皆知，温家的“百草香”绣坊，只归一人，温家小姐，温婉卿。

从绣坊出来的时候，月已升至中空，婉卿独自走在冷清的街巷，神色倦怠。回想起刚刚那人，她不自觉的抱紧了双臂，刚被强压下去的寒意，如海水般涌出，瞬间将她淹没，窒息感扑面而来。她脚一软，便向下倒去，在倒地前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扶起。

婉卿慌忙顺势站起，正要答谢，却看见这人一袭白衣腰处的半截青藤而失神。白衣，青藤，这人竟是三年前一战成名的青藤将军，顾紫澶。

“小姐身体不适，还是多休息为好。”温润的声音响起，低沉而缠绵。她抬头，剑眉星目，面容冷咧，如出鞘的剑，锋利无情。

“多谢。”略一思索疑惑便消，以那人的身份，怎会孤身一人来此。

回家的路已不算远，顾紫澶却执意要送，婉卿无奈应允。袖中纤细的手紧紧握起，她悄悄打量走在前方的他，视线停留在他腰侧的半截青藤上，眸光复杂。

目送她进府，在朱漆大门闭上的一刹那，顾紫澶眉头微皱，无声站了半晌。眼中的寒芒在触及腰侧时瞬间融化，如水的爱意，缱绻柔情。

“若儿…”低沉的声音，似穿越千年的呼唤，携着让人落泪的思念，在这黑夜中冷清的无人街巷回响，更显悲凄。

“他来了？”层层白幔后，熏香美人塌上朦胧显现出一白色身影。白纱外的人忙低头称是。

“知道了，按计划行事。”略一沉吟，白色身影挥手示意。

待那人走后，白色身影再也忍受不住的剧烈咳起来，因长久病弱而苍白的脸，也因此染上些许红润。身旁的人忙为她抚背顺气，端起刚晾好的花茶递给她。见她略略好转，身旁的人将一件新做的雪白狐皮暖裘为其披上。苍白的脸在银白色的狐皮中有些透明，称的那双琥珀瞳，波光琉璃，妖魅异常。

“ 终于，要开始了。”身旁的人低首，看到白衣人嘴角的冷笑，眸中一丝不忍快速划过，消散于这无声的夜空中。

花茶氤氲着清幽的香气，点点血红穿过水雾直射入人眼，触目惊心。这花，是红莲，并蒂红莲。

夜，寂静如初，有浮云隐隐变幻，跌宕不安。天，怕是要变了。

（未完待续）

PS：第一次写这种，望各位亲多提意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