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边有几颗星子零星散落,弯月如钩,照得一室迷蒙。
窗外渐渐融化的冰面,带着春冬交替的香甜和暖意。
夏染月纠着身前的被子,少女雪白的天鹅颈上微微仰着。
屋子里没有灯光,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掩盖,透不进一丝光线,如同此时深陷黑暗的自己,满身的凄凉。
夏染月摸到手边光滑的丝缎,缓慢的穿在身上。
房间的门打开,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下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期限,钱已经打到你家人的银行帐户里,以后不用再来了。”
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带着最无情的残酷。
夏染月勾着干涩的唇,无声点头。
蒙住眼睛的黑纱,透不进一点光亮,她在不停的发抖。
这三天的经历,让夏染月咬紧牙,被人牵引着,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
夏染月从睡梦中惊醒,天边亮起了鱼肚白,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微微舒了口气。
五年了,还是这个梦,那个让她充满害怕的那三天,梦里的人是谁,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看了一眼时间,夏染月起身去了浴室,冲掉一晚的疲惫和汗渍,开始做早餐。
“完了完了,今天又迟到了。”
主卧里传来宋瓷惊慌的声音,夏染月快速递了面包和热牛奶过去。
“路上吃。”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宋瓷开了一家心理诊所,要不是自己的老板,凭她每个月三十天的迟到业绩,估计连牛奶都喝不上。
“好老婆,爱你!”
宋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拿起包转身就跑了。
夏染月嫌弃的擦了擦脸,无奈一笑。
两个单身女人,一起住了五年,宋瓷天天老婆来老婆去,周围的邻居都觉得她们感情特别暧昧。
事实上……她们都纯洁的好么!
吃过早饭夏染月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郊外的剧组。
“姐,这泥坑太脏了,还是我自己演吧。”
夏莹星嘟着红唇,不满的抱怨:“导演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多找个替身。”
身为二三线流量小花,夏莹星在这部大IP剧里饰演女二。
夏染月笑了笑,看了一眼面前的泥坑,铺满了杂乱的枝叶,还有一股怪异的酸味。
“你是主演,受伤会耽误拍摄进度,替身本就是为了不让主演受伤才请的,你还想砸我饭碗不成,这坑我跳。”
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同时她也是夏莹星的替身。
“姐,委屈你了,等我红了,一定让你演女主。”
夏莹星娇嫩的声音,像是喜鹊的叫声,悦耳动听,夏染月点了点头,心里感动。
随着导演的一声,跳!
她奋力跳进坑里,污泥和腐烂的枝叶滚了一身,腐臭的气息,强烈的让人做呕,里面不知道混合了什么,割的她皮肤生疼。
做了三年的替身,她的演技已经足够精湛,将所有动作完美完成。
一遍过!
夏染月在泥坑里爬出来,面前多了一条白毛巾。
抬头看到面前笑的温润的男人,夏染月局促的把赃污的身子往一旁挪动。
“你受伤了,没事吧!”
沈蓝倾身上穿着宽大的戏服,风姿绰约。
夏染月捂着生疼的胳膊,无声的摇了摇头。
鲜血混着污泥潺潺冒了出来,她像是没有痛觉,小心的躲着,不让自己身上的气息和泥污沾染到他白色的戏袍上。
“左边更衣室,你赶紧去洗一下,好臭。”
夏莹星指着不远处的小木屋,捂着鼻子皱眉。
夏染月拿上换洗的衣服,歪着身子狼狈的向小木屋走去。
脱掉恶臭的戏服,温暖的水流打在身上。
露出肩头耀眼的刺青玫瑰,身上凌乱的伤口混着细小的玻璃碎片。
男人挺拔的身姿,伫立在衣柜前,深邃幽冷的黑眸视线凌厉,将眼前的女人上上下下扫射一遍,……
温暖的水柱打在身上,伤口上的泥泞被快速冲去。
夏染月颤着身子将陷进皮肉的玻璃拔掉,鲜红的血,顺着水流渐到了地上,在脚下盛开了一朵血莲。
疼痛让她皱紧眉心,还好同样的意外这五年遇到的多了,她有足够的准备,转身摸向包里的云南白药……
不远处,男人面色冷俊,面颊如刀削般凌利,五官硬朗深邃,薄唇轻抿,一双幽暗的黑眸,视线落在夏染月的身上,没有半分波澜。
身上高档的黑色衬衣,精致非凡,虽然凌乱,却透着难掩的矜贵之气,系了一半的扣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胸口,透过半湿的衣料,能看出男人性感的腹肌腰线,他只是在原地站着不动,就已经给人三米八开外,无法忽视的气场。
可就是这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她刚才冲澡时竟然没有看见。
夏染月整个人都怔住了,手里的衣服掉到了地上,浸了血水,药盒滚落,好死不死的停在男人脚边。
“你,你……”
“你走错更衣室了。”
男人声音低沉,在更衣室里扩散,夏染月捂着的手一颤,这才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发现真的是自己走错,眼中顿时闪过慌乱,一时间不知所措,连自己被看光的愤怒都没有了。
厉瑾年将脚边的药盒捡了起来,往前走去。
“别过来!”
夏染月堪堪向后退了两步,紧张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蚀骨的寒意触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整个身体的肌肉瞬间紧绷。
厉瑾年将药盒放在面前的矮柜上,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男人脸色坦然,没有一丝表情泄露。
夏染月缓过神,看着身影消失,无辜的脸上更多的是羞愤,来不及上药,套了衣服便冲了出去。
……
“你是不是还想着夏染月。”
夏莹星的声音,尖锐的从木屋后传来,夏染月迈开的双腿僵硬,生生停住。
刺耳的两个字,震疼了耳膜,瞬间纠紧了她的心脏,传来窒息的痛。
她的妹妹骂她……!
沈蓝倾将夏莹星揽进怀里,笑着安慰:“你说什么胡话呢。”
“别说好听的,当年如果不是我先找上了你,现在的二线小花,就是夏染月,你怀里抱着我,心里却还惦记她,你敢背叛我,我就把我们两个的照片传到网上。”
夏莹星的指尖滑过男人的胸口,魅酥入骨,微挑的眼角,透着一丝狠厉的毒辣。
沈蓝倾不为所动,只是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从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一下:“别闹了,我要是完了,以后谁还罩着你。”
“傻丫头,我就是看她对我有意思,逗她一下,她哪里比得上你。”
“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她,怕是这三年你压抑的很辛苦,要不要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跟夏染月表白啊。”
“你呀,我就喜欢你这个刁蛮劲,够味!刚才你让助理往泥坑里扔玻璃和粪料,不是我事先和导演打好招呼,你以为别人不会发现吗,这三年我多帮你,你难道不知道,我如果不疼你,夏染月又怎么可能做了你三年的替身,任你拿捏。”
夏莹星的脸色微微缓了缓,依旧不满的推着沈蓝倾的胸口,但两人已经亲密的抱在一起了。
“夏染月想爬到我的头上怎么可能,这辈子我都要她给我做替身,做我的垫脚石,苟延残喘。”
夏染月站在寒风中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四月初春的天气,她只感觉到钻心蚀骨的寒意。
她在骨肉至亲的妹妹眼中,原来是个……!
夏染月从剧组出来,却看到站在路边的导演。
“赵导,您找我,是我那段拍得不好,要回去重录吗?”
赵余将一张名片递过来,看着她的眼中带着欣赏。
“你演技很好,做替身我觉得可惜了,这是我同学的名片,他手里有部小成本网络剧,我觉得剧中的女二很适合你,你要不要试试,总是个机会嘛。”
以前夏染月看这种笑容时,总会很紧张,想要躲避。
因为夏莹星跟她说过,这个圈子很乱,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好意’,要好好的跟在她的身边,让她保护自己。
每次她听到这些话,会十分感动,所以不管是导演和演员给她介绍机会,她都会事先寻问夏莹星。
这一次,夏染月接过名片,牢牢的抓在掌心里,还在涌动的情绪,让她脸上的笑容都含着湿意。
“谢谢赵导。”
“好好表现,我相信你是一块璞玉,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番话,她以前不是没有听过,可是以前她每每听到,都会让她害怕,总觉得夏莹星口中的黑暗,正在靠近自己。
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一直处于黑暗中,还惧怕什么黎明前夕。
……
宋瓷见她一大早坐在镜前化妆,吓了一大跳。
“亲爱的,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她从来没见过夏染月,这么认真的打扮自己,这是转性了,还是撞邪了。
把宋瓷放在自己额头的手拍掉,夏染月起身笑道:“我今天有个试镜,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她事先查过,赵余导演的同学并不出名,以前是做校园舞台剧,现在正筹备一部古穿网剧。
因为资金有限,这部小成本的戏不管是道具还是服装演员,都很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凄惨。
里面的演员,没有一个人在圈子里叫得上名字,甚至说,这是一部龙套剧都不为过。
夏染月的演技和资历,拿下这样一个女二,没有多大困难,但是这次她想要试的,是这部戏的女主。
因为剧组实在穷的可怜,所以整部戏也不过十二集,至于男女主……听说连个小T台的走秀模特都请不起。
宋瓷上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字:“纯!”
夏染月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感觉,所以特意穿了一件白色半镂空长裙,长发顺直的落在胸前,小脸施了薄粉,一双潋滟水眸,圆圆亮亮,像是一方不谙世事的清泉,甜美又灵动。
“那我先走了,晚上回来火锅。”
“真的啊,你捡钱了吗?突然这么可爱。”
宋瓷一脸激动,抬头看着夏染月已经跑出门,没影了!
夏染月这次破天荒的打了车,报了她事先问好的酒店地址。
下了车,便匆匆往电梯奔去,眼见着电梯的门要合上,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然后小腿一重,听着身下传来凄惨的大哭声:“妈妈,你不要扔下佑佑,不要抛弃我和爸爸,佑佑以后会听话,你不要跟那个叔叔走。”
小团子抱着她的小腿,坐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整个大堂的行人,纷纷向她看来,眼底带着鄙夷和看热闹的嘲讽。
夏染月看着身下的腿部挂件,心口一崩。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跑过来祸害她!!
夏染月看着挂在腿上的团子,温和的笑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妈妈。”
他们站在电梯口,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听到夏染月的话,路人纷纷露出不屑。
社会上这种抛夫弃子的女人多了,为人所不耻。
“你看看我,像你妈妈吗?”
小团子眨吧着黑眸,委屈的抽着小鼻子:“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夏染月:??
这小子是碰瓷专业户吗?演技比她还好。
“母子两个长的这么像,还不承认,这女人真狠心。”
“孩子好可怜,碰上这种母亲。”
“以为自己长的漂亮,就抛弃家庭和有钱男人私奔,这种女人会造报应的!”
周围人指指点点,说出的话不堪入耳。
夏染月一阵悲催,她什么时候抛夫弃子,和人私奔了?
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拍摄,夏染月心里一慌,抱起地上的小团子,转身跑进了电梯里。
凭着多年混迹娱乐圈的敏锐,这一条上去,她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电梯缓缓上升,夏染月按下楼层,冷冷扫了眼身下的小家伙。
身子一抖,小团子怯怯的看了眼夏染月,心虚的往旁边靠了靠,叫了声:“阿,阿……姨!”
“阿姨?呵,你不说我是你妈吗?”
小团子委屈的吸着鼻子,默默低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她是个艺人,虽然暂时还是替身!
但是因为这种事情被报上网,她以后的事业就毁了,要不是看他是个孩子,真怀疑是那个混蛋要陷害她。
夏染月语气不好的气道:“你妈真该好好教育你。”
“我没有妈妈。”
安静的电梯里,小团子微缩的身子,乖顺的站着,两只白嫩肥胖的小手纠在一起,可怜又弱小。
晶莹的水珠一颗颗打在手背上……竟然哭了!
电梯的空气,瞬间被一股悲伤取代,原本还在盛怒之中的夏染月,一时间没了脾气。
这孩子哭得她心疼,虽然觉得他刚才的恶作剧真的很可恶。
蹲下身,温柔的将他揽进怀里,抱了抱:“对不起,是阿姨失言了,但是你刚才随便叫人妈妈,真的很不好。”
小团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红红的眼睛似乎还在故作坚强。
“爸爸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以后就是没人要的孤儿了。”
身世这么凄惨吗?
“阿姨,你当我妈妈,把那些坏女人打跑吧。”
他就是为了找人拆散亲爹的姻缘,所以才蹲在大厅里找妈的?
不得不说,这孩子很天真啊!
“呃……你爸爸是大人了,会有自己的考量,放心,就是给你娶了后妈,他也会对你负责,不会不要你。”
“可是,可是我不想要后妈!”
小团子眼睛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种悲戚和凄厉的哀伤,随着打开的电递门,瞬间传遍了整个楼层。
夏染月吓的连忙将电梯门合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你别哭了,阿姨现在真的有事,不如我忙完就带你找爸爸好吗?”
小团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睛乖乖的点头,搓着小手不好意思道:“阿姨,我想吃肯德基。”
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对陌生人就不能有点防备吗??
安抚好了小团子,夏染月重新打开电梯门走出去。
剧组试镜在酒店的一个小型会议室里,她到的时候,楼道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虽然是小成本,可对于还没正式出道的新人来说,这依旧是个不小的机会。
夏染月拿着赵余给自己的名片,很快就被带进去,导演叫郑澜舟,看到她身边跟着的孩子时,先是愣了愣。
“夏小姐有孩子了?”
“不不不,这孩子不是我的,刚才在大厅,碰到他迷路了,想一会儿带他去找家人。”
郑澜舟不过三十出头,身上还有一股年轻导演的意气风发,听到夏染月的解释,脸上多了一抹笑意:“好,那你开始吧。”
夏染月身材高挑,面容精致,一双桃花眸顾盼琉璃,再加上她今天刻意的装扮,清纯中透着靡靡娇媚。
越是让人看不透的女人,就越让人着迷。
她只表演了一小段剧情,将女主洛雪最初的纯真,和后期和爱人分离的忧郁,表现的淋漓尽致,仿佛她就是剧里的洛雪本人,郑澜舟和副导当场拍定她为女主。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夏染月当即签了合同,郑澜舟看着她秀丽的字迹,忍不住道:“合同内容你不仔细看一下吗?”
夏染月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需要这次机会。”
郑澜舟微愣,将合同收好,留了她的联系方式。
……
“阿姨你刚才真棒,表现的超美。”
小团子走在她身边,一脸夸张的表达自己的喜爱,夏染月忍不住笑道:“你家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
“我,我不记得了,我迷路了。”
小家伙搓搓手,快速低下头。
夏染月皱眉:“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躲在爸爸的车里跟来的,可是他和一个女人一下车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小团子鼓着小脸,有些愤愤不平。
夏染月叹了口气,这里是酒店,一对男女还能干啥,看来只能把他送派出所了。
“阿姨,你还请我吃肯德基吗?”
小小的脸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看来是真的饿了,夏染月点了点头。
正巧酒店旁就是一家肯德基,两个人进去点了一个儿童套餐,小家伙似乎对这地方很新奇,一双眼睛到处看。
“你很喜欢这里啊?”
“这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电视上经常做广告,幼儿园的小朋友也会给我看他们的照片。”
好可怜的孩子,他爸爸应该很‘忙’,没有妈妈所以连肯德基都吃不上。
“阿姨你有手机吗?能不能给我拍张照,我想拿给幼儿园的小朋友看。”
小团子说着,抱着果汁摆了一个炫酷的pose,还要求把肯德基标志带上,两个人又照了合影。
“这是我的电话,你把照片发过去吧!”
原来你记得家里电话啊……
夏染月把照片发过去,又发了一个位置。
“阿姨,我可以再要一份吗?”
没吃过肯德基的小孩子好可怜。
夏染月给他订了一个全家桶,叮嘱他不能多吃,更不能耽误吃饭。
小团子欣喜的点头,抱着全家桶高高兴兴的等着家里人。
半个小时后,一辆酷炫的科尼赛克One停在肯德基门口,夏染月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那辆全球只有六辆的顶级豪车。
从车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身笔挺的手工西装,精致中透着矜贵,如刀削般的面部轮廓,硬朗深邃,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禁欲,隔着厚重的玻璃窗扑面而来。
“是厉瑾年!”
店里有人认出男人的身份,惊恐的叫出声。
厉瑾年——深城名门贵族,厉氏财阀当家人,LM集团总裁,全国十大富豪前三,站在T国金字塔尖的尊贵帝王!
传闻此人神秘低调,育有私生子,最重要的是……未婚!
此时,这个帝王般的男人,就停在她的桌前,视线淡然的盯着她,微抿的唇,透着孤傲的冷线。
等等……这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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