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秋初三的时候,学校来了很多职高技校来招生,招生老师鼓吹着毕业之后每月轻松收入5000块。而当时,庄稼收成好的话,一亩地也就只能获利1千块。
小秋非常心动,如果学一门手艺,将来也许能在发廊里打工,甚至能开一间发廊,最重要的是职高两年就毕业了,到时候就可以出来打工了。
当时她学习不错,排名前十。在招生会时,班主任只顾着班级里成绩吊车尾的学生。小秋瞅准机会,从讲台桌上抽了一张职高技校的宣传单夹在物理课本里,要回去告诉父亲这个想法,因为报名需要父母签字。
那一天父亲把小秋从奶奶家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小秋在父亲背后亦步亦趋,父亲在前面推着他的三八大杠,自行车上斑驳的油漆好像邻居家的土狗生了皮肤病,那是哥哥上学的时候摔得,自行车对哥哥而言太高了。现在哥哥上高中,需要坐城乡公交去上学了,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现在三八大杠每天都驮着父亲跑十公里以上的地方干活。父亲是泥瓦匠,跟着工地的师傅学着砌墙、粉墙,有时候盖房子的地方远了,父亲还要带着被褥,晚上睡在工地上,夏天还好,也就是被蚊子叮几口,冬天就要多带几床被子了。
小秋瞅着自行车车座后面两边驮着两个破旧的被褥,因为父亲今天要在家睡觉,车篮儿里装着刷墙的刮灰刀。父亲才40出头,长期的劳累已经压弯了父亲的腰。小秋鼻头一酸,在心里打着腹稿,希望能说服父亲让自己上职高。
终于到了熟悉的家,母亲在江苏一家棉纺厂上班,院子少了母亲的打理,空荡荡的,有些冷清。进了堂屋的门,堂屋放了一张钢丝床,床腿已经动过一次“手术”了。去年小秋正在床上睡觉,“呼腾”一下,床腿断了,父亲用铁板和钢丝固定一下,还能再睡好几年。现在小秋在床上睡觉总是小心翼翼,担心有一天自己又压塌了床。
屋子只有一个隔间,里面放张大床,是父母睡觉的地方。西边用拉帘隔开一个独立空间,里面放了一张竹床、麦囤和各种农具,竹床是哥哥的,哥哥上初中后,父母购置了一张竹床让和小秋分开睡了。
小秋很羡慕哥哥,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拉帘一拉,那是他自己的小世界。小秋的床摆在客厅,床边摆了两张方桌,一张高方桌上摆着一台17寸的彩电。矮方桌上凌乱的摊着碗筷、馍筐。家里没有沙发,别人来家里做客,要么坐折叠凳,要么就坐在小秋的床上。所以小秋的床从来没有平整过,都是皱巴巴的。
进屋之后,父亲打开电视看天气预报。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如果下雨,就能在家歇一歇,恰逢干旱的时候,更希望能连着多下几天雨,这样就能省下浇地的汽油钱了。小秋也挺希望下雨的,这样父亲明天就能理所应当的不用去盖房子了。如果不下雨,父亲就会少拿一天的工钱。
一天的工钱对小秋是很大一笔钱,她没办法很硬气地说,就这一天别干了,我支付你一天的费用,你在家好好陪我一天。因为她支付不起。小时候她和哥哥在学校后面捡废纸,捡了整整一袋子才卖2块钱,后来村里小伙伴看他们捡,也来抢“生意”了,每天也没那么多废纸可捡了。
“但是如果自己能上职高就不一样了”小秋心里想着。将矮方桌上清出一片地方,摊开物理书,鼓足勇气抽出夹在其中的职高招生宣传单,跟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并语带轻松的说,将来自己一定能开一家自己的发廊。
父亲斜视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宣传单,说“你为啥想读职高了,你以前不是说要当科学家吗”
“哈哈,那都是小时候说的了,我才当不了科学家呢”
“你前几天说想当医生。”
当时小秋正在电视上看热播的《都是月亮惹的祸》。
“你现在太小,不懂读书的重要,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干啥。你还是别想着上职高了”父亲停顿一下,“你是不是学习有压力,学不会啊”
“不是,我就是想挣钱了”。父亲愣了一下,小秋毫无意识的接着说“职高只上两年,不用上大学,出来就能打工挣钱了”。
父亲将身体扳正,严肃的说“读书上大学是你能脱离贫穷最好走的路,做人不能只看一时,吃不了读书的苦,必定要吃生活的苦。”
父亲的话如重拳击中自己,小秋没有再说话,看着父亲将宣传页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两人也没有再交流,只是继续看着天气预报,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小秋回到学校之后,再也没有去过一场职高的现场招生。
十年过去了,小秋读了本科之后,继续考了研究生,现在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十年间,小秋从未停止读书,她正在用读书来弥补她和别人之间的差距。她靠着自己的博识、智慧、才华拥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业。
小秋上次回老家时,遇到了自己的小学同学,他当时成绩特别好,但是没有坚持上学,辍学的他很早就结婚生小孩儿了,路过他家门前,他正坐在家门口凶着自己的孩子要好好读书。
这个社会正在经历你跑步都跟不上的时代,而你可能大把时间正在荒废掉。而读书,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你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能够提升自己生活圈子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