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和聂小倩紧紧相拥,他们不去看天空中声势吓人的巨剑,只是彼此深情凝望,似乎在灰飞烟灭之前能有这样一个拥抱就够了。
三京闭上眼睛,挤出一滴滚烫的泪水。
劲风吹面,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那巨剑的威势,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死亡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被它咬住咽喉拖往鬼渊。
“咚”的一声,扑面疾风忽然停住,而预料中巨剑砸地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来。三京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令他惊得目瞪口呆。
倩儿站在小倩和宁采臣身前,红色的眼睛静静望着头顶上的巨剑。那巨剑离她的头额只有一尺之距,却像是被天地之力生生截停,再也难行半寸。
“你们谁敢伤害小倩姐姐我就杀了谁。”
很平静的一句话,没有半点情绪波澜,却像是极寒之地漫过来的空气,无声无息地冷到人的骨头里面去。三京看着她的背影都忍不住发抖,不敢想象自己被那双眼睛望着会是怎样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可是连暴力女冷心都会感到害怕,她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死亡。
“那不是之前经常跟在聂小倩身边的小丫头吗,怎么她会这么厉害?”一个女鬼哆哆嗦嗦地说道,为鬼多年她也没有体会过如此平静又如此压抑感觉。如同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只待这片刻的宁静一过,谁都不会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为首的女鬼冷声道:“哼,凭我们百鬼之力还怕一个小丫头不成?姐妹们,齐集魂力,我们连同这小鬼头一起杀了!”
谁都知道她这句话里包含着极大的私心,她不过是想借百鬼的力量杀死聂小倩,但没有人敢反驳,因为她们实在太害怕那小女娃身上的气息,叫她们异常难受。就算那女鬼首领不这样说,她们也想拼尽全力杀了小女娃,好驱散心里那股可怕的感觉。
又是百鬼同啸,巨剑再度升起,从三丈的长度迅速增加到六丈。那上百名女鬼身上现出如丝如缕的黑气向巨剑上渗过去,如同密密麻麻的血管。那巨剑注入百道鬼力,剑身冒起一层黑色的火焰,威压更甚,三京只感到空气变得粘稠,一次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很吃力。
“倩儿,快点躲开,要不然你的魂魄会被打散!”小倩在身后大叫,可倩儿像是没有听到,望着漫天长袖影舞,流露出天真的笑意。
猛然间巨剑的黑色火焰瞬间暴涨,狂风呼啸,如百兽咆哮。
“受死!”那为首女鬼恶狠狠叫道,手捏剑诀向倩儿一指。
巨剑当头砸下!
大地猛地一抖,三京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而他的眼睛丝毫不敢从倩儿身上移开,那是他们最后的守护力量,如果连倩儿都敌不过这漫天的鬼魂,那他们这一次可谓是全军覆没。
风尘渐散,那巨剑仍停在倩儿头顶一尺之地,黑色的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烧着,百鬼脸露苦色,催持巨剑消耗着她们大量的魂力。
倩儿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如同被面粉刷在脸上一般,她的额头缓缓流下一丝血迹,暗红色的,如同一道伤口,缓缓划过脸庞。
倩儿的嘴角微微扬起,冷冷地笑了起来,如此阴森,令人触目惊心。
这笑容忽地僵住,猛然五官扭曲化为一脸怒火,犹如被瞬间换了灵魂。倩儿张嘴大啸,一阵强劲的气浪声震耳膜,三京紧紧捂着耳朵,仍觉得头痛欲裂。
这时候三京手中的金刚杵发出一道柔和的金光,一股暖暖的气息游遍全身,那尖啸的声响像是一下子飘远了,不适的感觉如同潮退。
像是一阵强劲的烈风平地而起,那巨剑上的黑火一下子被压低,像是被一股大力狠狠捏住,再不复之前那狂枭的气势,一寸一寸地退回剑身上,直至完全熄灭。在倩儿的尖啸之下,巨剑猛烈颤动,一道接一道的裂痕从剑身中爬出来,发出啪啪的脆响。那些女鬼神色又是恐惧又是痛苦。
“嘭”的一声,巨剑化成无数碎片爆射而去,飞散的碎片化成黑色的烟气。上百鬼魂同时发出一阵惨呼,纷纷从半空中坠下。一个个面露痛色,眉目紧闭,看起来魂魄已经受伤。
倩儿停下尖啸。这时候她全身上下黑气萦绕,如同纸上的墨迹围着她游动。两道红光越来越亮,穿过黑气,照向地上的上百痛苦呻吟着的鬼魂。如同被阳光照着一样,被红光扫中的鬼魂忽地猛睁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
倩儿向前伸手,上抬,地上的鬼魂被看不见的力量扯着向天空中,像百来团随波漂流的浮萍起伏不定。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们,你们真的不相信吗?”倩儿嘻嘻地笑,而她的眼神却冷得可怕,没有一丝怜悯,没有半分温热。
倩儿前伸的手掌用力一握,“砰!”半空中的所有鬼魂同时被巨力捏爆,化作一团团黑气。她们死得这么突然,连一声痛呼都不来及喊出来。
倩儿用力一吸,那漫天的黑气,连同那巨剑化作的烟气被倩儿吸进身体内。倩儿身上燃起黑色的焰火,以双脚为圆心,黑烟一波一波地激荡出去,经过三京身上时,他只感到一阵凛冽的寒冷。当倩儿回过头来,三京看见她原来鲜红色的眼睛已经变成暗红,眼珠的边缘已经见到一圈黑纹。显然,倩儿的道行又深厚了很多,那百鬼的魂力全部被她据为己用,入魔的程度再一步加深。
“这是,噬魂大法……”三京心中大骇,他想起多年前惊险的一次经历,那时候他和长风联手对付一个鬼仙,那鬼仙被他们两人逼得狗急跳墙,冒险使出噬魂大法,方圆十里内的鬼魂被他全部吞噬,鬼力急剧提升。但那鬼仙的修为显然未能驾驭那股突然而来的庞大鬼力,最后爆破身亡。只是他临死之前使出的鬼煞戾气差点要了长风的命,后来还是三京用自己的身体为长风分担戾气才救了长风一命。
想到这里三京忽然有点后怕,如果当日他比冷心更早到达寻香楼,说不定他已经被倩儿杀死了。真不知道当日冷心和倩儿经历过一场什么样的恶战。
“倩儿,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小倩轻轻抱着倩儿,神情凄苦,眼泪如线。
“伯伯教了倩儿很厉害的术法。以前总是小倩姐姐保护倩儿,现在倩儿可以保护小倩姐姐了。”倩儿笑得很开心。只是她脸上的那道血痕以及她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把她的笑容衬托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