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如年的李小婉整天心惊胆战,法院的传票却迟迟没有下达。
难道林佳没有起诉?以李小婉对林佳的个性了解,那是痴心妄想!
心灰气冷的李小婉拒绝了张峰多次想沟通的机会,内心想知道事情的进展,却又拉不下面子从张峰那里打探消息。
联合中学的老师们按部就班地教书育人,看似平静的校园,实则暗流涌动。
参与担保的老师们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蔫巴了,仿佛被人抽筋扒皮般,少了灵气,多了无奈与叹息,在煎熬中等待着随时爆发的风风雨雨!
他们曾经以为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转眼变成了飞来的横祸,击中套牢了他们。
比他们更煎熬的是联合中学的孔校长。短短几天,他仿佛老了好几岁。倒背着手,踽踽独行在校园里。腰佝偻的更厉害了,脸色阴沉,额头青筋暴起,一双疲劳过度的眼睛布满血丝,一阵风吹来,头发如蓬草般胡乱地狂舞着,焦虑把残余的几丝黑发染白,胡子肆虐地生长着,没了心思去打理它们。
他心里装着的是联合中学的安全稳定。他担心老师们罢课,去教育局或政府上访,在社会造成不良影响,抹黑教师的脸面。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而对于他来说,有路也是死胡同!
无路可选,无可奈何的他,不得不听从赵副校长支的“高”招,拆了东墙补西墙,挪用学生的杂费,还了这个月六万元贷款利息。
明知担风险,却又不得不这样做!他责备自己思虑不周,不该慑于梁山锁门的恫吓而召集老师们替他担保,在泥淖中越陷越深,无法抽离。
林佳呢,自从那天他们三人之间闹了个天翻地覆慨而慷,她再也没有给李小婉打过一个电话。
李小婉的日子如白开水般索然无味,她无聊地从书桌上抽起了《简.爱》阅读。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
而李小婉无法控制自己的不是眼睛而是心,是对张峰点点滴滴的记忆,犹如螃蟹的爪子深深地牢固地嵌在她的心窝,挥之不去。思念期待在她心底慢慢涌起,如深林中的浓雾氤氲着包围了她。上课,批改作业试卷,家访,写教案,处理学生之间的矛盾纠纷,一桩桩小事排着队压在她头皮上,她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忘记某人某事,她甚至害怕过周末。
而周末却像个正义不解风情的使者,如期而至。
她瞟了眼书桌上的手机,正像个春困秋乏的孩子在嗜睡,了无声息。
唉,难怪人们常说,有钱不买哑巴货。
她凌乱地翻动着《简.爱》,满脑子乱糟糟的,突然一张卡片从夹页中滑落至胸前,她撅着嘴不耐烦地捡起一看,眼里瞬间溢出光彩。
竟是张峰的那张银行卡。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小婉喜形于色,赶紧从书桌上摸过手机,可当她想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又犹豫了,伸直的食指不由自主地地弯了下来。
这个敏感时期我说银行卡找到了,他会不会怀疑我有什么不良动机?我先给他打电话是不是有点掉价?犹犹豫豫反反复复中,她把手中紧攥着的银行卡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抽屉的夹层里。
不行,必须把银行卡尽快还给张峰,我拿着他的银行卡算啥,不是自己的东西,早处理早心安。
也许是心灵感应,手机竟适时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李小婉顾不得矜持,激动地看了眼那个曾经熟悉而又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按下了接听。
“喂,你的银行卡找到了!”李小婉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抢先说话。但语气却故作冷漠。
“先在你那放着吧,我这有副卡!”
“用不着!”李小婉冷冰冰甩出三个字。
“那好吧,你给我送家来!”这姑奶奶终于接电话了,张峰激动不己。他要抓住一切机会,化解僵局。他脑子快迅转动着,想法拖住李小婉。
“想得美!”李小婉余气未消。
“那咱们去南湖见面怎样?今天适合放风筝。”张峰小心翼翼和李小婉商量着交接地点。
“随便!”李小婉吝啬地挤出两字。
张峰还想说啥,可惜没等他说完李小婉就挂了手机。
李小婉在镜子前稍作梳妆打扮,望着镜中自己的熊猫眼,她用遮盖霜使劲地涂抹着,平时素面佳人的她,今天竟也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唇膏眉笔。
李小婉刚站在小区的站牌下,一辆白色的轿车“呜”地一声嘎然而止,停在了她面前。
“喂,美女去哪,有免费的出租!”张峰摇下前窗一本正经地搭讪。
李小婉从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张峰,就想抽手扭头回家,被张峰顺手抓住了手脖子,她使劲挣扎,想挣脱,但被张峰那双钳子似的手紧紧握住。
“真的不想我?”张峰声音有点沙哑,炙热的目光盯得李小婉脸红耳赤,她咬了咬嘴唇,眼睛湿润了。
思念,焦虑,担忧……袭上心头,看到张峰的瞬间,她的心在流泪。
真情是无法掩盖的。
张峰下了车,一把把她挟持进车里。半推半就间,她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去南湖,放风筝,好久没出来散心了!”张峰轻轻说道。
他打开了音响,车里飘起了老猫的《你是我的妞》。
……
你是我的妞你往哪儿走
你是我的月亮我是地球
你是我的妞我是你的牛
不可思议我们就像乒乓爱上球儿
你是我的妞你往哪儿走
不要说我长得像你二舅
你是我的妞哪儿都别走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妞妞妞妞妞
……
诙谐幽默风趣的歌词,像一股暖流瞬间化解了两人之间的隔阂。李小婉脸上终于冰霜融化,张峰偷偷向右瞟了一眼,嘴角上翘,和着音乐吹起了口哨。
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李小婉手上。
“放下你的狗爪子,好好开车!”李小婉抽回了自己的手。
春天的南湖,岸沚汀兰,垂柳依依,湖中蓝天倒映,绿波荡漾。真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李小婉虽然性格倔,但她深知银行有银行的规矩,一些客户信息不是随便泄露的。张峰又是行里的中层,换位思考,他必须以身作则。经过这几天煎熬,反思,在内心身处,她己原谅了张峰。但对林佳,她却伤透了心,内心深处己把她拉入了黑名单,关进了十八层地狱。
“不想知道好消息?”张峰侧脸讨好地问李小婉。
“事情到这地步,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李小婉心灰气冷地反问。
“林佳没起诉,因为孔校长想法替梁山还上了利息。”
“在哪弄得钱?”
“不知道!”
怪不得孔校长这几天头发全白了,做为一校之长,他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压力啊!领导的批评,同事的抱怨,社会上的舆论。李小婉莫名地同情起孔校长来。
“下个月贷款到期了,如果梁山逾期不还贷款,行里同样会起诉!到时你怎么办?起诉林佳代签?”张峰抬眼直视李小婉。
“必须滴!”李小婉吐出三个字。
张峰沉默了片刻。
“小婉,我知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份工资对你的重要性!”稍后张峰真诚地对李小婉说。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晋升让李小婉失去争取自己公平权利的机会,当然了他也绝不会告诉李小婉,如果她申请签定笔迹,给他造成的间接损失及对他这次提拔的影响,那样做就太自私了。
“林佳也有她的难处,必竟她是这单业务的经办人,当然了出现这样的事情她也咎由自取。”张峰一提林佳,李小婉瞬间阴天了,他赶紧打住。
“无论事情到何地步,小婉你都别忘了我会尽心帮助你,请你相信我好吗?”张峰把李小婉轻轻拥入怀中,他的手触到了她的肩胛骨,望着日渐消瘦的李小婉,他好心疼,他想帮她,无奈却无从下手。
其实,这几天他也是在煎熬中度过的。多少个不眠之夜他辗转反侧,他不是担心自己提拔的事,而是担心李小婉是否经受住这次磨难,他又怎样调节好林佳和李小婉的关系,可惜,他处的位置太尴尬了。
他从兜里摸出了那张银行卡,趁李小婉不备,偷偷地放进了她的包里。他想,或许有一天她用的着。
身边优秀的男人多的是,而为你活着的只有一个,牵挂你的人永远把你放在心里而不是嘴上。
张峰就是个把李小婉放在心里的人。
爱情的力量让李小婉那干涸的心田滋润起来。两人又和好如初。
一天上午,李小婉正在讲台上讲授新课。初二级部的路主任在教室门口向她招了招手,告诉她下课后去会议室集合。
下课后,她来不及洗手,奔向了会议室。
轻轻推开会议室的门,前台上竟然坐着几张陌生的面孔。每个人面前都放着A4纸打印的文件,空气中弥漫着凝重严肃而又紧张的气氛。
出什么事了?李小婉心里一颤,暗暗思忖。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老师进了会议室,老师们也都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出了何事。
“老师们注意了,这是教育局朱局长及县纪委的胡书记等领导同志,有重要事情向大家宣布!”赵副校长站起来主持会议。
前台的最旮旯里,坐着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的孔校长,铁青着脸,头快耷拉到裤裆里了。
“我代表县教育局党委及领导,向联合中学的全体老师传达一份局领导临时决议:因我校老师写信向教育局及县纪委反应,联合中学孔校长以权谋私,非法挪用公款,强制组织老师们给巨龙房地产担保,损害了国家及老师们的个人利益,在社会上造成了恶劣影响,经局领导商议,暂停孔校长职务,配合纪检组调查,学校工作暂由赵校长代理。”
会议室里顿时人声鼎沸,淹没了朱局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