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经验的疆界》

作者：詹姆斯·马奇

请你回想一下，当你在听某位成功人士的演讲时，或者读到某位大咖的自传时，你是不是会有种醍醐灌顶，好像打了鸡血的感觉，你是不是也觉得只要自己能学到那些人的其中一项本领，自己也能有所进步呢？于是，从此以后，你也加入了凌晨4点半的人群当中名。但是你可能也渐渐疑惑，怎么自己和那些成功人士的距离好像并没有因此缩小呢？放心，跟你有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包括我自己。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呢？我在美国管理学教授詹姆斯·马奇在《经验的疆界》这本书里面，找到了一个答案。马奇认为，从经验中学习未必是一种好的学习方式。

那说到詹姆斯·马奇，你可能还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他可谓是管理界的一代宗师。他的研究领域非常广泛，包括组织心理学、行为经济学、领导力、计算机模拟和统计学等等。而这本《经验的疆界》是根据他在美国康奈尔大学所做的3场演讲编写而成。这3场演讲主要都是围绕一个问题而展开的：从经验中学习为什么并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作者把体验式学习分成了2种模式。第一种模式被称为低智low-intellect学习。这种模式是指，当你一旦发现自己或者别人是做了什么事情之后成功的，你就会直接复制自己或者别人曾做过的那件事，你并不需要知道，自己或者别人到底是不是因为做了这件事才导致成功的。和这种模式相对应的第二种模式，则被称为高智high-intellect学习。这种模式就要求你要在理解自己或者对方所做的事情与成功之间是否具有因果关系的基础上，再来思考做什么以及怎么做。不过，作者认为，这两种学习模式并没有高低之分，他们都各有优缺点。优点那自然是不必说了，那下面我就来重点给你来分析一下，这两种学习模式分别有哪些缺点。

首先，让我们先来看看第一种学习模式。具体来说，这种学习模式还可以再分成3种方式。第一种方式就是我们常说的试错trial-and-error。打一个比方，当你走在一个迷宫里时，你不知道到底哪条路可以通往出口，这时你会怎么做？大多数人可能就会选择随便挑一条路，大胆地往前走。如果此路不通，大不了就换条路走嘛。商业世界当中，这种试错的案例很多。如果你经常看美剧，你会发现很多美剧的新剧的第一季第一集标题都是一样的，叫做pilot，Pilot在英文当中，可以指飞行员，也有领航、试用的意思。所以这个标题的意思就是在告诉观看者，这是一个试播集。为什么要专门制作一集用于试播呢？这是因为制作一部新的电视剧往往需要耗费很多资源，而各大电视台又不确定这些新制作的电视剧是不是一定符合大众的口味。所以，他们就会在大规模播放之前，先制作出一集，放映给像是记者或者某些内部人员观看。如果试播集不受欢迎的话，那大多数电视台就会选择直接放弃制作这部新剧。

第二种方式是模仿imitation。这也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你会直接模仿、复制对方那些与成功相关的行为。同样道理，如果你看到，对方是在做了什么事儿之后失败的，那你自然也会选择回避那些事儿。在商业领域，你会发现很多创新性的成功其实都或多或少涉及到模仿。比如，马云的淘宝最初也是模仿美国的Ebay而建立的。而在看到微信在中国的成功之后，扎克伯格也模仿起了微信的公众号功能，在Facebook上开发了一些聊天机器人，让用户在与这些机器人聊天的时候，获得最新的天气信息或者头条新闻。

最后一种方式被称为天择selection。这个天择的概念，你是不是听起来好像跟生物学里说的物竞天择有点相似呢？其实它就是来源于进化生物学和进化经济学。简单点来说，天择就是指，当你发现你的某些行为，比如规则或者产品，与之后的成功有关的时候，那你就会选择不断地重复和加强这些行为。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当有些公司的领导者发现在引入了KPI考核制度之后，公司的销售团队的销售业绩竟然开始蒸蒸日上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领导者可能就会选择保留并且反复跟员工强调KPI考核的重要性。但是，这种做法也会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领导者可能就更加不愿意去探索、尝试一些新的做法和新的事物。

除此以外，作者还认为低智学习的方式还存在3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作者认为世界实际是很复杂的。你所观察的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比方说，曾经有一个投资经理，他原本每天都乘出租车到华尔街上班，结果有一天因为路上太堵，司机就让他提前在路口下车。结果他发现，那天他负责投资的股票竟然大涨。于是，他就认为是因为提前下车才导致股票上涨的。从此之后，那个股票投资专家每一天都让司机把他提前在路口放下来。你仔细想一下就会明白，那次股票上涨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投资经理提前下车导致的呢。不过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你的身上的时候，你自己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正确的判断吗？

第二个问题就是，样本数量太少。在统计学当中有一个规律叫做均值回归。意思是说，假如你现在抛一枚公平的硬币，抛10000次，那出现的人头和背面的次数可能会无限接近1：1。但是，如果你只抛3次，那就有很大的几率出现这3次都是人头的情况。同样道理，因为在现实生活当中，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条件，取得大量成功和不成功事件作为研究样本。所以，我们无法保证这次成功到底是一次必然事件，还是仅仅是一个意外。如果是意外或者运气导致的，那我们复制与成功相关的行为就未必能导致再次出现成功，甚至还有可能我们复制的其实是一个与失败相关的行为。

另外，复制成功还会引起“练习效应”。练习效应是指，当人们随着对某一个任务具有更多的经验时而产生的正面或者负面的变化。作者在书中举了一个网球手的例子。假设现在有一位网球选手，他发现对手比较弱的那只手是右手。于是他在比赛中，就会抓住对手的弱点，都把球打到对手的右手边。虽然这一做法在短期内会增加这个网球手获胜的可能性，但是与此同时，这也给对手提供了练习的机会。随着练习的增多，这个网球手和TA的对手之间的差异反而会越来越小。另外，练习效应还会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们在面临新旧两种做法的时候，可能会优先选择那个自己最熟悉的、也比较擅长的老办法，而不是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实际上更有潜力的新办法。柯达公司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在上个世纪，柯达凭借发明了高品质的彩色胶片，成为胶片市场的老大哥。但是，当在20世纪60年代数码相机的技术出现的时候，他们还是沿用老做法，而且拒绝承认数码技术将会是未来的趋势。结果就是，2012年1月，柯达无奈申请了破产。他们以自己过去的选择为动力，靠着惯性前行，结果反而驶入了失败的深渊。

下面让我们把视线转入第二种学习模式——高智学习。高智学习是指，我们会在厘清事情的因果联系之后，再进行相应的行动。而厘清因果最常见的手段就是借助故事，比如商业公司案例的分析报告、管理者的自传或传记等等。为什么人们爱讲故事，又爱听故事呢？安妮特·西蒙斯在《故事思维》这本书里说，“故事能触动人性的核心，能真实地表达人类普遍的情感和人性的双重特点。”的确，故事可以帮助人们将过去那些复杂、模糊的经验转化成一种令人感兴趣的、简单的、同时又具备可信性的形式。也就是说，故事更容易说服我们相信故事里的内容是真的。

但是，故事能不能成为经验学习的模板和厘清因果的证据来源呢？作者认为不能。为什么？首先，作者认为故事会简化现实。正如刚才所说的，人类世界是相当复杂的，一次成功的事件背后可能有多种因素交织在一起。所以，你越是想说清楚一个大家都能理解的故事，你就越得删减一些因素，来简化故事中因果关系。这就像尼采所说的那样，“片面描述往往胜过全面描述：它简化现实，让观点更好理解，更具说服力”。而且，每一个故事都会被说故事的人套在一个框架里。比方说，经济学家可能会把事件放在经济学的角度来进行解说。而心理学家则会从人的心理变化的角度来进行诠释。所以，无论是由谁来写故事，写出来的故事都往往是套在说故事这个人的思维框架里。

另外，作者还发现，写故事的人，包括企业管理者、新闻记者、律师和学者，也有可能像小说家那样，为了创造出更吸引人的故事而删减或添加“事实”。作者在书中就以比尔·盖茨的故事来举了个例子。当你去找关于微软和比尔·盖茨的故事，你起码就能找到2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是将盖茨刻画成有着非凡洞察力和管理能力的杰出改革家和战略家。而第二个版本，则把他刻画成一个一生之中从未有任何原创想法，只是无耻地窃取并且推广他人想法的幸运恶霸。这固然是因为，同一个人身上本来就可能有多个面孔。但更有可能的原因是，说故事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只把他想呈现给大众的故事描写出来，比如，说第一个故事的人可能觉得比尔·盖茨是前所未有的大英雄。而说第二个故事的人可能就是觉得比尔·盖茨是一个坏蛋。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我们需要英雄。古往今来，你会发现，人类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神话和传说。从《荷马史诗》到《哈利波特》，从《罗宾汉》到《复仇者联盟》，我们对神话和英雄故事津津乐道。而到了现代商业社会，一个企业的领导者往往也会被塑造成一个或成功或悲情的英雄，让人觉得他们的企业的成功与失败都系在这个领导者身上，比如史蒂夫·乔布斯、比如马云、比如伊隆·马斯克。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这背后的原因可能都是极其复杂的，企业的领导者固然会起到很重要的影响，但绝不会是唯一的因素。所以，作者认为，故事也未必能提供体验式学习的最佳样本。

说到这儿，你可能也想知道，到底经验有没有用呀。作者倒也没有全盘否定，在演讲的最后，他主张我们还是可以从一两次经历中学习，在每次经历中更深入地体验，收集更多的信息，从更多角度反思，另外也许还有必要在经验数据之外补充一些虚拟的经验数据。这样才更有可能实现从经验中学习的最终目的。

- My Takeaway -

的确，直接复制别人成功的经验不一定能保证自己也能成功。因此，今年在商业世界当中，开始刮起一阵跟失败学习的风。但道理不变，你想要避开的那个坑，可能也未必是个坑，也许放在别人身上，就又是一件成功的美事。所以，学还是得学，做还是得做，毕竟照着做是最能让自己行动起来的一个捷径。只不过啊，自己做的时候，还是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别把相关误当做成了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