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旋转木马)

第八章

  圆月手机店开业的那天晚上,施小月做东请大家吃火锅。在餐桌上,代正波察觉出李思原对她情有独钟,他在心中暗喜,为她找到一个如此优秀的男朋友而高兴,但是他不是不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可是从上高中的时候,他就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现在依然如是。

  办公桌上的文件杂乱不堪,他简单整理一下,匆匆坐上了电梯。工作几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甚至白天吃饭的时间超过十五分钟都是奢侈的享受;回到出租屋,他只用简易方便的食品充饥,一边还要准备材料,他往往趴在那张陈旧的圆桌上就睡着了。

  电梯的门打开了,他抢先一步走在几个同事的前面。写字楼的大厅里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他们也是这栋楼里的员工,至于具体是哪个公司的,就不得而知了。

  走出写字楼的大门,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然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他向前迈出一步,突然,有人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并且让他猜猜她是谁。

  “方娜,是你吧。”他立刻给出了答案。

  “没劲,一下子就被你猜中了。”方娜说,她噘着嘴走上前来。

  “雕虫小技,还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代正波调侃说,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办理业务吗?”

  方娜把小嘴噘得更高了,她生气地说:

  “我一个小小的财务助理,哪有什么业务可办,我来这里当然是找你了,你还明知故问。”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你尽管说。”代正波夸下海口。

  “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找你啊,”方娜生气地仰起头说,“那你也不来找我,我看你是彻底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代正波正话反说。

  写字楼的大厅里安静下来,进出的人员减少了。他回过头向里面望了一眼,再一次低头看一下手表。

  “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他说,“今天下班早,我得去接李萱了。”

  “在你眼里,只有李萱,她真得就那么好吗?”方娜嘟囔着,低下了头。

  “改天我请你吃饭,不过现在我真的要走了。”代正波说。

  说完,他把伙伴撇下了,大步流星地插进人群中。方娜皱着眉,跺起脚,不甘心地追将上去。

  “你接不到李萱了,她已经走了。”她说。

  代正波转过头来看着她,狐疑地问:

  “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骗你做什么,”方娜说,“来的路上,我从李萱她们公司经过,我看见她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车的是一个女的,应该是她妈妈。”

  “打个电话问一下就知道了。”代正波将信将疑地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那头却无人应答。他焦急地再一次拨打过去。方娜转过身去自言自语地说:

  “哼,分明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怎么不接电话呢?”代正波想,“她已经下班了呀,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还是到公司看看吧。”

  想着,他再次抛下伙伴独自前行。方娜回过头来,他已走远,她不得不跑步前进才能追上。她责怪他无情无义,他劝她早点回家,这时,李萱打来电话,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正波,我和妈妈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约会,不能和你见面了。”她说。

  “我没有骗你吧,”方娜得意地说,“都说了她走了,你偏不信。”她又提议说,“那么我们也去吃饭吧,我都饿了,肚子都在呱呱地叫了。”

  代正波不讲话,好不容易早下班一天却没能和恋人一起共进晚餐,他感到失落。方娜不依不饶,像绑架似的拉着他的胳膊走,一边还给他介绍一些经济实惠的餐厅,并把每家餐厅的特色之处一一道来。他呢?像木头一样,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直到一家海鲜餐厅的停车场上出现一辆红色轿车,方娜才停止讲话。她认得出,面前这辆汽车是何浩洋的。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讲话了?”代正波问,他对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倒有不适应了。

  “看到那辆汽车了吗?”方娜用手指着说,“汽车的主人是何浩洋,他是我的一个同学。真羡慕他这样的人,出生在一个有权有势的家庭里,上学时就有车开,毕业后能在大公司里工作,出入高档餐厅更是像家常便饭一样。”

  “将来我们什么都会有的,不就是汽车和房子吗,没有什么可羡慕的。”她激发了代正波的斗志,他不屑地说,“走,今天我们也去这家高档餐厅吃一回。”

  “太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方娜说,她高兴得跳起来。

  他们俩昂首挺胸地走进海鲜餐厅,在入口处,方娜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模糊的记忆告诉她,这辆汽车就是李萱她妈妈的。上了二楼,在一个包厢里,她果然看到了李萱和她妈妈正在用餐。在长方形桌子的对面,同时还坐着两位客人,他们是何浩洋和他妈妈。她大吃一惊,马上拉起代正波往楼梯下走。代正波也看到了他们四个人在用餐,他不听她的劝告,反而在他们所在包厢旁边的包厢里坐下来,两个包厢间是用一面木制的假墙隔断的,隔音的效果一般,包厢与包厢里的谈话声基本可以听得清楚。

  “萱萱这孩子真优秀,”何浩洋他妈妈说,“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工作也很出色,我第一眼看见就非常喜欢,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女儿,那真是美死了。”

  “浩洋这孩子也不错呀!”李萱她妈妈说,“你看他器宇轩昂、眉清目秀的,将来定会大有出息。”

  “他们这是来相亲啊!”方娜心想。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爱冲动,”何浩洋他妈妈又说,“这一点和他爸爸倒是一个样,他爸爸年青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年青人气血方刚,有拼劲,是好事,”李萱她妈妈说,“我家萱萱生性温柔,待人随和,从不与人发生口角,在家里,在学校都很乖巧。”

  代正波侧耳倾听,桌子上的海鲜一口没有吃,他右手紧握着筷子,在空中盘旋着、颤抖着。方娜也没有吃几口,看他痛苦的样子,尽管是难得的大餐,她也感到索然无味。

  “可不是吗,他们还满般配的,”何浩洋他妈妈说,“这两个孩子读同一所大学,又都在大公司里工作,单位距离很近,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这就是缘分吧,”李萱她妈妈附和说,“况且,我们两家她算是门当户对,将来对孩子都能有所帮助。”

  “你放心吧,阿姨,”何浩洋承诺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萱萱的,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这句话,他想了很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口。自从代正波和李萱走到一起,他成了局外人,但是他不甘心,所以想出找双方家长帮忙的办法。这个办法是那天他在酒吧喝醉,李思原劝阻无果后,他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想出来的。

  “阿姨相信你。”李萱她妈妈说。

  听到这里,代正波脸色变得铁青,像火山一样快要暴发了。这时,隔壁的四个人埋单离开,方娜马上站起身来,把代正波隐藏在胸前,待他们下了楼,她才重新坐下来。

  “正波,你没事吧?”她小心地问。

  代正波一言不发,手中的筷子握得更紧了,甚至发出“嘎嘎”的脆响声。方娜害怕了。

  “都怪我,非要吃什么大餐,”她说,“正波,你别生气,虽然我一直希望你与李萱分手,那样的话我就有机会了,但是我得替她说几句话,今天这件事情也许并非她的本意,你可能误会她了。”

  “没什么误会的,”代正波开口说,“她最近和我在一起总是心事重重的,她的思想早已经动摇了,想必就是因这这件事情了。”

  “你可别胡思乱想啊,这都是你自己猜测的,”方娜当起了心里老师,她分析说,“读大学时,我和何浩洋是一个班级的,他很早就开始追求李萱了,比你还早呢。李萱从来没有接受他,而是选择做你的女朋友,现在她怎么会弃你而去,同他在一起呢?”

  服务员从包厢前走过,代正波叫住她,让她拿几瓶啤酒过来。方娜劝他不住,只能陪他一起同饮。他们各自有苦难言,已然不再为同一件事情伤心。代正波发现李萱与何浩洋在一起,一方面是愤怒;一方面是害怕失去她;方娜难过是因为她爱的人不爱她,尽为别的女人痛苦,她也想得到一点这样的爱。

  “都怪我没有本事,怨不得别人。”代正波悲伤地说,“何浩洋能让她住大房子,给她买名牌衣服,开豪华的汽车载她出入高级场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方娜感慨说,“有些人一出生嘴里就含着金钥匙,只要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他们都能得到;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爱情、友情,他们也能十分容易的可以拥有,而我们这样的出身,即使努力一悲子,到头来也是两手空空,连在这座城市的立足之地都没有。”

  他们举杯畅饮,为有共同语言干杯。

  “你说得对,我们什都不是,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代正波消极地说。

  “所以说我们才是一路人,我们只能走独木桥,阳光大道是属于他们那一类人的。”方娜说。

  没过多久,餐桌上的空瓶子越来越多,代正波面颊绯红,一只手托住下巴,胡言乱语地嘟囔着。方娜的思想意识依然清楚,她劝他不要再喝下去了,已经够多了。然后,她站起身,一阵眩晕使她不得不扶着墙站立几秒钟。转身去洗手间时,她看到施小月和李思原从楼梯走上来,于是,她挥舞着手臂向施小月打招呼。施小月见她摇摇晃晃地走路,连忙走过去搀扶她。

  “你怎么喝这么多的酒?”她问。

  “没喝多少,我没有醉。”方娜说,她的脸红了。

  李思原径直向前走去,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服务员立刻出现在他身边,问他点些什么。他翻阅菜单,想不出要点什么,便问她有没有适合两个情人的比较浪漫的菜系,她为他推荐了两款本店的情侣套餐,他点了点头。

  “那别再喝了,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回家,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施小月关切地说。

  “没关系,”方娜说,“我那边还有一个朋友,一会我们一起回去。”她用手示意一下她那朋友的位置。

  “哦,这样啊。”施小月说着向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代正在波正向杯子时倒酒,她愣住了。

  “你过去吧,那边还有人等你呢,”方娜说,“不用管我,我没事的。”她向洗手间走去。

  偌大的餐厅里仿佛只有施小月一个人存在,站在大理石地面上,她一动不动。看代正波的样了,他在借酒消愁,那愁从何来呢?多半是与李萱发生了矛盾,不然怎么会与别的女生一起喝酒呢!转过身,她也走进洗手间。方娜在洗手池前照镜子,她走到镜子前面,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你真的没事吗?”她问。

  “还好,就是头有点疼,”方娜用纸巾擦着脸说,“真不该喝这么多的酒,难受死了。”

  “你那个朋友好像喝醉了,”施小月有意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啊?再说,你们两个人怎么还喝那么多的酒吧?”

  “哎,”方娜叹口气说,“我那朋友的女朋友被她妈妈带出来与别人相亲,我们撞见了,所以他想喝酒,我就陪他一起多喝了几杯。”

  施小月担心代正波的身体,便问:

  “你没有劝劝他吗?”

  “我劝过了,他不听,”方娜无奈地说,“看到他这么难过,我也很难受,也许他女朋友不是自愿的,是被她妈妈协迫的,可他听不进去我的劝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那个相亲对象就是何浩洋,你也认识的。”她又加了一句,“我真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那样的话我就有机会了。”

  施小月对着镜子发呆,脑袋混沌如浆糊。方娜不好意思地说:

  “小月,你快回去吧,我没事了。”

  施小月点点头,借口说要补补妆,没有和她一起走。方娜道谢后独自出去了。

  一个人站在洗手间里,施小月继续发呆,要不是有人进来不小心碰到她一下,还不知道她要在卫生间里站多久。李思原还在等她呢,想必已经着急了,她赶紧整理一下情绪走出洗手间。

  “不好意思,我又去了趟洗手间,”她在椅子上坐下来说,“早上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有点不舒服。”

  “外面的东西都不太卫生,以后吃起来要多注意,”李思原说完又焦急地问,“那现在好些了吗?用不用去看医生?”

  “没事了,已经不疼了。”施小月说。

  服务在他们谈话时把两道菜端到餐桌上,与平常的美味有所不同,它们是构造是立体的形状,像是里有一个独特的小空间,色彩也是多种颜色搭配的,每一道工序都很精致,创意十足,虽然是一道美食,却更像一件艺术品。除此之外,餐桌上还有两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

  “尝尝吧,小月,看起来味道还不错。”李思原说着,切下一小块艺术品放地施小月的盘子里。

  “嗯,很好吃,”施小月尝过之后说,“这里的东西很特别,环境也很特别,一定是经过一番精心设计的。”

  “今天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李思原说。

  接着,他把餐桌上的两个高脚杯倒上了红酒。施小月感觉他神秘兮兮的。

  “今天是什么日了啊?”她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李思原笑了笑,同样品尝一下艺术品。

  这时,方娜扶着代正波走出包厢,施小月低头时用眼角瞟到了他们。代正波走路不急,表情痛苦,她为他感到难过。

  “小月,我们一起喝一杯吧。”李思原说,他举起高脚杯。

  施小月微微一笑,举起杯子与他手中的杯子碰一下。李思原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把它打开后,他从里面取出一枚亮闪闪的钻石戒指,然后,他拉起她的手,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说:

  “小月,嫁给我吧。”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施小月不知所措,而且此时看着她的眼睛不止一双,周围餐桌上的顾客都在看着她,服务员也停下了脚步。所有的眼睛都散发出等待的光茫,他们期待美好时刻的到来,并送上虔诚的祝福。她伸出另一只手,耀眼的戒指离她是那么近,她只要点点头,许多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会高兴地为她把戒指戴在手上。那是一种荣幸、一种幸运,拥有它的人,命运会因此而改变,晚上睡觉的茅草屋会成为华丽的宫殿;入口的粗茶淡饭会成为山珍海味;穿着的麻布衣裳也会成为绫罗绸缎。王子是货真价实的,他有品行、有智慧、有财富,对待感情亦是忠贞不二。

  然而,在施小月的眼前,旋转木马出现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前一后地坐在木马上,他们相互追逐、嬉戏打闹,上下起伏间,所有忧伤和烦恼都被飞奔的马蹄踏得粉碎。俄顷,男孩扬起长鞭,女孩亦是扬起长鞭,手臂在空中一挥,马儿跑得更加欢快了。他们匍匐在马背上,昂起头,挺起胸,即使前面有狂风暴雨也无法让奔跑的马蹄停下。

  读者和观众都可能失望了,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并开始窃窃私语。施小月抽回手的一刹那,李思原脸色变得惨白,像所有求婚失败者一样失魂落魄的处于惊愕之中不知所措。

  “思原,对不起!我不配做你的妻子,把戒子收回去吧。”施小月艰难地说,她掉下一滴眼泪。同样,李思原也掉下一滴眼泪,温情脉脉地注着心上人,他哽咽地说:

  “小月,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哪怕是生命,我也再所不惜。”

  施小月握住面前这双手,眼泪再一次从面颊上滚落下来,它不偏不倚地滴落在那宽大的手心上。

  “思原,你的前程远大,以后必然会有一番作为,你应该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孩子,但那个人不是我。”她说。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李思原从地上站起来,他向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泪水已经糊了一脸。

  “小月,我的世界里没有你,前程怎么会明亮呢?”他倾诉说,“既然是暗淡的,我还要它做什么?你就是我的前程。”

  此时此刻,施小月也分辨不清什么样的抉择是正确的。虽然代正波已离她远去,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按部就班的生活,但是他始终存在于她的心里。她可以把他在心脏的某一处藏匿起来,却永远无法将他忘记。李思原他妈妈说得对,他们生在同一个世界里,却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她不能自私地把拉他到身边,而应该放开他的手,让他插上翅膀,在蔚蓝的天空上翱翔。她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再次道了一声对不起,转身跑开了。

  在餐厅外,她声泪俱下。方娜抬起头看着她,代正波呕吐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代正波追出几步,差一点栽个跟头,幸亏方娜急时跑过去搀扶住他,然后她拦截一辆出租车,把他扶上车,他们一起坐车走了。接着,李思原垂头丧气地走出餐厅。

  施小月跑累了,蹲在一棵行道树下,过了很久,她才缓慢地站起来。也许她的选择是错误的,李思原为她付出得太多太多了,她无以为报,但是她不后悔,如果有来生,她一定给他全部的爱。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游乐场,即使是傍晚,游玩的人还是很多。里面的欢声笑语、尖叫呼喊声飘到马路上,好奇的行人时不时向里面看上一眼。在游乐场的栅栏外,一个中年男人蜷缩在地上,他的胡子、头发,又长又乱,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上面有几个小洞。有行人走过,他便伸出手来要钱。路人看他一眼,无动于衷地扬长而去。施小月走到他面前时,他同样伸出肮脏的手拉住她的裤角。

  “姑娘,你行行好吧,求求你给点钱吧。”他央求着。

  施小月很镇静地看他一眼,目光悲伤又茫然。当她蹲下身时,乞丐不再哀求了,而是流出了眼泪,他把她当成了与自己一样的天涯沦落人。

  “你怎么哭了?”施小月轻声问。

  “你的眼神使我想起了我的女儿,”乞丐抹着眼泪说,“但是几个月前,几个月前她死了。”

  施小月受到了触动,战栗不止。乞丐继续说:

  “我女儿小时候糟遇了车祸,截瘫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全靠我那老婆悉心照料才能维持生命。我们原本在马路边摆个地摊,靠卖水果为生,生活还算过得去,可是肇事司机撞完人就逃跑了,给女儿看病花光了所有积蓄。前些日子,孩子她妈妈带上家里全部值钱的东西跟别人跑了,女儿知道后,整天流泪,一直盯着屋顶看,她的眼神与刚才你的眼神像极了。我劝她吃些东西,她不肯,而且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躺了三天,她就死掉了。”

  “是绝望杀死了她。”施小月想。

  “我办理完女儿的丧事,一分钱也没有了,亲戚朋友也不愿意借钱给我,见到我就躲开了。我的水果卖不下去了,一时又找不到工作,就流落到街头乞讨了。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我那可怜的女儿,她在向我招手。”

  故事讲完了,他把双手支撑在地面上,低垂着头,不时用满是泥垢的手掌擦擦眼睛。他说他凑够了钱仍然要回去摆地摊,这话是真是假已毫无意义,施小月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了他,他感激不尽的千谢万谢。后来,她深入困境时,他冒险出手相救。

  走进游乐场,毫无疑问,施小月走到了旋转木马前,并在那里驻足了多时。木马不停地奔跑,中途有人上马,也有人下马,上马的人眉开眼笑,下马的人捶胸顿足,然而,游戏不会停止,她与李思原的姻缘也没有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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