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阿会:我搬运着这些酒坛子。这些年来,我已经领受遍了屈服和耻辱。这些年来,我的头脑里一直在发狂。抓狂。疯狂。这些年来,我的酒精还在弥漫。地上的气,流淌着的气,源自地里的地气,一层层地揭开,一段段地挖开,地下的酒庄,地下的酒厂,地下的酒杯的,都还在冒着水汽。与这些捆绑着的泥土,一块块地失声,一段段地发出呼喊。
老头阿会:这些年来,我抱着酒坛子。我们家族,一堆人站在酒厂。黑暗之中的酒厂,落地了,一堆石头愤世了,世道淹没了尘土。可是,我们家族的力量还在释放。一声声的呼喊,盖着十推的石碓上,我猛然抬起头,看到巨大的蘑菇云,一层层地厚厚地揭开。猛的瞬间,我的地气,地下的气息,溢出了我举头仰望的石头,一块块的石头,大堆的石头。
老头阿会:地气也是层层地剥蚀了。第七个来到的孩子,在我的酒缸里,熬出的酒水,熬出的灰色的酒器,熬出的玉米棒,熬出的火焰,熬出的争流的水,熬出的蒸馏水,熬出了本命,熬出了厌旧的河流,一气儿开,其二来,易于煤气,易于长湖,一壶酒,檐口而出,我的本命,已经一个世纪了。世纪上的地气,冒出西环的水,熬出一个黄昏的酒,熬出一个碑石的酒,熬出活着的酒,熬出愤世的酒。满目苍茫。满目的泪水。着白了。我的忆起的优萌路,我忆起的淼淼的对岳村。一横开了,地气弥漫,湿漉漉的地气,开门了,然而了,一击开了,门外面的杂草和窗户,门外面的窗口和河里,忽忽地睡去了。我也睡去了。
老头阿会:还有什么了?还有什么样的门房?门房上的月亮,还在浮着。附和着,浮着,杂草宽地地了,杂草一朵朵地开了,开了之后,我的酒厂,那些酒坛子,湿漉漉的,飞着一些蝴蝶,飞着一些蜻蜓,飞着一些飞鸟,我的酒厂,还是在暗暗的地下。地下的虫豸,刺瞎的双眼,我的树上的深深的鸟雀,我的树上的高高的飞鸟,我的地下的嘿嘿的虫豸,我的飞翔的韭黄,我们的饥饿的地气,地气还在弥漫,地气的双眼还在变傻,地气坎坷,地气溢满河床,地气开出的花朵,我搬运着那些酒坛子,我把酒杯举起,我把酒杯抬起,酒杯上,酒杯下,我的这些年,我的地气上的浮着的野草和云彩,都已经分开了。居住的时候,依稀梦里了。一梦了的时候,若许年,我的样子,就还是悲伤的酒杯,或是溢满的喝酒,就下的猛然的套头上,我的湿漉漉的酒缸上,我的湿淋淋的酒厂上,我的儿子,我的妻子,我的侄子,都还在。他们拍动了这些的翅膀。我们的翅翼上,已于黄昏而失落了。湿漉漉的。我的两个儿子,还在电厂上上班。伤感的时候,一路飞翔的鸟,我得到的地气,弥漫了的地气,湿漉漉的,聚集了,愤世了,急速了,已经是湿淋淋的野草。
老头阿会:已经有了。地气弥漫了,地气一层层地割舍开了,房屋上,我的黑乎乎的小酒厂,我的酒厂上的蒸馏着的酒锅,酒锅里的蒸馏水,水里面的酒精,已经蒸发了,忽忽地蒸发了,如气息一样,如摆动的草草一样,如地下的虫豸一样,如高树上的蝉一样,埋入了泥土,愤怒了,泥土一层层地落出了自己的炎月,可是,虫豸既然在高呼,虫豸寂然在了河流上,虫豸还在发出猛地呼喊,那么,我也要发出呼喊了。虫豸进入大地。我的大地。我的湿漉漉的地气,地气冒出了水土面,我的地气,扩散了,严密了,淹没了,出处还在大堆地发现了。
老头阿会:都在看了。我们都在看了。已经有了。地气一层层地计入。进入大地。我们的酒厂,我盯着的时候,那些房子都在漂移,一切的房子都在摇晃,房子外面的旧房,酒缸,一切的酒缸,都在摇晃,都在晃动,都在迅疾地飞翔,进入混沌的春天,进入第四季的春暮,已经开了,地气满了,地气湿漉漉地开垦了,地气已于与混沌开门了,地气的双脚,他是在寂寞的午后,那是在关关开凿的户口之外。真的,我们的房子,我们的酒厂,我们的酒缸,我们的刹那之间的裂出的决断的大地的缺口,缺口上地气弥漫,空气弥漫,湿漉漉的,哭倒了,扩大了,与那些错在杂草上的树混在一起,与地气混在一起,而地气,已经湿淋淋了,刀子啊,稻麦啊,都扶着了,都醒悟了,飞在树上的鸟,都在吱吱叫喊了。而唯一的地气,那些湿漉漉的地气,还在冒着小沟上的地气,地气越发弥漫,终于一个昔日的梦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