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旦旦(下)

    那一年我母亲病重,家里每天断断续续有来看望母亲的邻里乡亲,他们有的提着鸡蛋,有的拿着油饼,善良的乡亲啊,希望能借他们美好的祝愿从死神手中挽回母亲的生命。有一天,我正在后院清洗母亲的线衣,偶然憋见有人从门缝探了探头又消失了,我急忙擦了手去迎,开了门,原来是旦旦在门口转圈,他穿一件绿色军便服,两只手插在兜里,一脸忐忑不自在的神色。这种时候,他怎么找到我家?我心乱如麻,没有好气地问他:“旦旦,你跑来干啥?”,他一脸地难为情,声音压得很低:“你妈病了,我想来看看她。”,接着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你爸在水电局当局长的时候,就对我好,我要馍馍到县上,他见了我,给我买了一碗饭,把我领到水电局,给我送了一双他的新鞋,还让我住了一晚,第二天买了车票把我打发回家了。这些事我一直记着呢。你爸是个好人,他去世得太早了,太可惜了。你妈拉扯你们几个不容易,我听别人说你妈病了,我想来看看她。”,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两个被他捂得热热的核桃……。这就是旦旦呀,被大家看作“傻子”的旦旦啊,就因为多年前父亲对他的一次帮助,多年后母亲生病,他都记得来看一眼。都说世风日下人情淡薄,可是旦旦,多么善良,纯朴,懂得感恩的一个你啊!你虽然没有“一饭千金”的实力,可你的这份心意,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温暖了我。

     好几年前,我从秦安带了两箱带鱼回老家,因为没有提前给家里说,在牛坡车站下车可傻了眼,这儿离家还有一段的距离,正当我束手无策的时候,旦旦出现了,他正在车站附近游荡,多年不见,我一下车,他便一眼认出了我,亲热地迎上来:“爱芳回来了?你在嘉峪关啊?你过得好吗?”一通子的问长问短,见到他我也格外亲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还有站在我面前的旦旦,满盛着我童年的回忆,我笑着一一作答。看到我手里拎着的皮箱,脚下放着的带鱼,旦旦便说:“这是你的东西吗?走,我帮你扛。”他边说边扛起两箱带鱼。我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个劲的感谢。一路上,我和旦旦聊东聊西,不一会就到了我哥的家门口,我让旦旦进门坐坐,他放下带鱼,双手拍了拍,带着爽朗的笑声,消失在巷口。

     前年回老家,在上大路,我又遇到了旦旦,他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面容苍老,牙齿掉落,头发中也冒出不少的白发。他双手套在袖管里,佝偻着背,孤独的背影在大路上摇晃,显然,岁月在他的生命里已刻下了重重的一笔,他已走到了人生的风烛残年。看到他,内心多少有些悲凉,更多地是亲切。我大声地叫了一声:旦旦!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到是我,他立刻笑容满面:“爱芳回来啦!你好着没?”,“我好着呢,你好着没旦旦?”,“好得很,一天就这样闲游闲转得。”。说话间,他左右看没有人,小声地问我:“爱芳,身上有钱没给两块,我想买几支烟,烟瘾犯了馋烟啊!”,说话间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因为我的钱夹在包里,我出门又没带包,摸摸衣袋,只摸出一张十块的钱,赶紧塞到他的手里,他一边接着,嘴里一边念叨着:太多了,太多了……,脚步匆匆走向旁边的小商店。看着他消失在商店的佝偻地背影,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前阵子无意间看到了网上的一段视频,是拍摄旦旦唱歌的,镜头中的旦旦手舞足蹈笑逐颜开。我一向对于取笑可怜人的行为十分反感,可是看到旦旦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是十分满足和陶醉的样子,也就心安理得了,只要旦旦他觉得快乐高兴,也就够了。

    这个世界太复杂,街头行色匆匆的人们,怀揣着自己的故事辛苦地奔波。旦旦,这样一个善良纯朴地“瓜旦旦”,在自己的世界里,终老一生。

    最美莫过人间四月天,一场春雨过后,微寒。远在千里之外的旦旦啊,你哪里会想到,今天,在这美好的春光里,我坐在嘉峪关金水湾的家里,写下这段有关于你的温热的文字。人生充满了变数,不知道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再能见到你,旦旦,只希望善良纯朴的你,余生安好!

        4月9号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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