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夏打电话给我,说这个月开了几笔大单,收入颇丰,下个月打算去意大利玩半个月,问我要不要一起。
“姐姐,我带着你,你带着钱哦。”小夏笑着说。
我没接她的话,问:“下个月大冬结婚,你知道吗?”
小夏不吱声了。
小夏原本不叫小夏,爸妈给她取的名字叫张雅。
我认识她是因为大冬。大冬是我的合作伙伴,一开始是工作往来,熟了就一起玩,一起开着越野车出去浪。有一天,大冬带了个姑娘过来,大声宣告主权:“这是张雅,以后就是我媳妇儿。”说完嘿嘿笑。小夏腿长人美,小细脸长脖子,看着像学芭蕾的姑娘,我记性不好,过了一会儿就自行脑补把她名字记成了“舞爪”。小夏有一次实在忍不了,跑过来跟我说:“姐姐我名字这么难记吗?你要实在记不住你就叫我小夏吧,正好跟大冬是反的。”大冬小夏,确实是相反的,我心里想,还挺配,也终于记住了她的新名字。
女人的友情一般从两个方面建立起来,一个是有共同的敌人,一个是有共同的爱好。我们的爱好都是臭美和吃喝玩乐,很快就打成一片了。小夏单位离我们单位不远,她有时候下午没事就拎着点心来我这坐坐,有时候下班了一个电话轰过来说有家串串简直绝味,有家火锅食材超级新鲜。我最喜欢小夏的一点是她从来不会把我男朋友怎么样怎么样挂在嘴边,两个姑娘专心致志地淘美物淘美食,专心致志地臭美瞎拍照。
有时候小聚时大冬和小夏都在,他们坐在一起,用言情小说的话来说,简直是一对璧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呸呸呸,这话不吉利,总之,大冬看小夏的眼神总是有暖意,小夏的脸上总是不缺幸福。
到后来,小夏跟我说,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大冬工作忙,小夏拉着我挑壁纸、挑沙发,有时候,也去给大冬挑新款的衬衫,小夏是个井井有条的姑娘,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日子规划得清清楚楚。我想,应该是计划结婚了。
不久,大冬辞职了,自己搞了个公司,生意好像还不错。他越来越忙,因为换了行业,跟我的业务往来也少了,我们也难得见一次面,再过了半年听说他去了北京。
我问小夏,大冬去北京是长呆还是出差。小夏顿了顿,说,应该不会呆太久吧。
可是大冬一呆就是两年。在这两年的后一年,大冬跟小夏分手了。
分手那天小夏给我打电话,说家里囤了四五箱啤酒,让我跟她一起消灭,庆祝她回归自由自在青春美少女的队伍。我下班赶到小夏家时,她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对,就是电视里那种,客厅里啤酒瓶横七竖八地扔了一地,沙发上羊毛毯子滑到了边边角角。小夏酒量差,不知道喝了多久了,打开门看到我,迷迷糊糊抱着我就哇哇大哭。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了他们的爱情故事,相遇相知于青葱岁月,认识数十年,跌跌撞撞,曲曲折折。
“姐姐,这么多年了,就算再怎么不好的情况,我总觉得,我以后一定会嫁给他的。可是,现在,我没信心了。”小夏哭得肝肠寸断。
哭了那么一晚后,小夏进了医院,神色黯淡地住了几天院。出院后回归正常,至少,表面上是已经放开过去,洒脱地开始新生活的。
美好的感情不都是兜兜转转,可最终还是会走在一起的么。大冬放弃北京市场回来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实好像总与理想差那么一点。大冬和小夏认认真真地做起了普通朋友。一堆朋友聚会,他们笑容淡淡地互相打招呼,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喝一口酒。跟小夏相熟,我知道,她心里是有波澜的,但是她不能开口,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宁愿自己喝到犯病也不说一句回转的话的人啊。
戏剧性的转折出现了。小夏健身的时候走神了,直接摔了下来。膝盖整个摔破皮了。小夏给我打电话,说姐姐我要让大冬来照顾我。我明白她的意思,说你赶紧行动啊。
等我匡算好时间赶到医院的时候,小夏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我朝四周看了看,大冬不在。小夏看到我就开始哭,哭了一会儿说,好了,终于结束了。
小夏给大冬打电话:“我摔断腿了,你来救我。”
大冬很快就来了,他扶着小夏上了车,准备直接去医院。小夏一坐下,发现副驾驶坐着一个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小夏这么跟我评价。姑娘转过头,笑容满面地说,你好,张雅,我是大冬的女朋友。这笑容满面,满满的都是“我是圣母玛利亚,我对现男友的前女友多么和蔼可亲,多么不计前嫌”的代言。小夏愣了,看了一眼姑娘,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推开大冬刚帮他关上的车门,一瘸一拐地下了车。大冬一看赶紧跑下车,冲小夏喊:“小夏你干吗!你怎么这么任性!你都这样了咱们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小夏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过头继续往相反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咬着嘴唇,泪水流了一脸。小夏恨自己不争气,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大冬没有追来。小夏拐了个弯,疼得直发抖,心想,他们应该看不到了,就慢慢地坐在路边。坐了一会,眼泪止住了,腿更疼了。也不能废了自己的腿啊,小夏支起身子,招手打了台出租车,自己去了医院。
小夏再也不提大冬的任何事了,聚会知道有大冬在,就想个很蹩脚但没人会傻到去深究的借口。日子也这么过下去了,也挺好。
前两天大冬给我送来了请柬,我笑着说,可能到时候要去出差。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
我问小夏,下个月大冬结婚,你知道吗?
小夏很长时间之后才说,姐姐,我想去参加他的婚礼,我想看看,他结婚的时候,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是什么样子,我甚至想看看,他满脸幸福,牵着别人的手往前走,是什么样子。
可是,我还是不敢。小夏沉默了一会儿,像往常那样笑着说,所以要去意大利啊,帅哥们都在异国他乡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