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女儿养了只兔子,先前还热心得不得了,每天放学回家就上坡扯草,遇到下雨天还会把叶子一片一片地擦干,免得兔子吃了拉稀。偶尔还打扫一下兔舍。随着日子一长,兔兔慢慢长大,没了小时候那种毛绒绒的萌样儿,渐渐失了兴趣,草也不去扯,兔舍也不打扫,任其臭气熏天。渐渐地,她亦厌烦起来,回家连看都懒得看了。我本就不喜欢养这些小动物,况且它们完全失去动物的本性,早就沦为人们饭桌上的一盘菜了。于是我提出要还给提供小兔的我的同事,同事倒豪爽:好哇,我们开个兔子宴吧,于是我们便磨刀霍霍。问题在于,他们只知道杀鸡宰鸭剖鱼,从来没奈何过兔子。我说,我来。
当我把兔子挂在树上把皮一点一点褪下的时候有人表示害怕:容儿居然是个如此下得手的人,以后得离远点,万一惹毛了,啧啧啧,还到位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后退两步。简直无语,杀个兔子又不稀奇,以前家里养兔子,爸妈忙,杀,刮,烧,都是我做,不过,我却从不吃兔子。也不是从来没吃过,记得有一次,我烧好兔子后,爸妈姐姐们大快朵颐的时候,不停的称赞,“好吃!好吃!”我也禁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麻辣香,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做得确实好,细细地嚼,当我嚼到最后,我仍然吃到了那种被我称之为"兔子"的味道,我强忍着往上涌的感觉,生生咽了下去,咽得喉咙生疼,从此再也不吃兔子了。
说起打整兔子还是后来的事,第一次杀生大概在十多岁。一次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大姐杀鸡,叫我帮她提着鸡的腿,好让血流得畅些。我惊恐地摇头,不!不!不!这太残忍了!大姐哂笑:残忍?你伸筷子的时候没见残忍?废话少说,快来!我战战兢兢上前,拉住了老母鸡的两只腿,闭了眼,姐麻利地拿刀抹了鸡脖子,我感觉到母鸡使劲地蹬了两下,我连忙用力握了。一会儿,她说,好了,我睁开眼,母鸡的脖子上有一小洞,还冒着血沫儿,可腿却是软下来了。我慌忙撒开手,姐自顾自地说着,“‘鸡颈子,鸭下巴’,找到地方,一下子下去,少些挣扎,少些痛苦。”从此,我由一个旁观者成了主刀者,姐姐们外地求学后,家里的鸡鸭基本就归我宰杀了。
如果说鸡鸭的宰杀是我们大多远离乡镇的孩子的基本技能,那其他动物的宰杀还真是要下得了手了。比如,蛇。
第一次刮蛇纯属意外。山里的房子怎么能没有蛇呢?我们看到蛇到家,都知道,它们不过是来吃老鼠,告诉它,我们不喜欢,叫它走开些,大多时候,它们也很配合,一会儿就会游走得不见。但也有例外,遇到个把倔强的,任你虚张声势地叫嚷拍巴掌,还是棍棒相加地驱赶,它就是不走,遇到这种,我们一般都会就地正法。那次半夜,父亲就听到木楼板上有东西在游动,凭经验就知道是个大家伙在捉耗子,父亲等了好久都没消停下来,他用锄把顶了顶楼板,还是不消停,父亲只得上楼,看到一大家伙在楼板上翻滚,父亲大声训斥它,用锄把赶它,它非但不走,还扬起了脖子,眈眈相向,我看到这个样子,有些害怕。相持了半晌,父亲手起锄落,几下就了断了它。它的躯体在楼板上扭曲翻转,不像失去生命的样子。闻声赶来的大姐,看到这么一大家伙,在那个一周吃一次肉的年代真正是两眼放光,当即拍板,剐了喝龙汤。龙汤听说过,却从来没喝过。爸妈是断然不会煮给我们喝的。我们牢记毛老人家的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我们遵照爸妈的吩咐,只在地坝,打了手电,剐了那条蛇,并在地坝生火炖了一夜。第二天起床,炉子的火还没完全熄灭,我们喝着雪白的龙汤,从心底觉得真是鲜呐。
没想竟“恶名”远扬,谁家捉了蛇啊,青蛙,黄鳝,泥鳅的,就想到我。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动手,用妈妈的话说,那就是拉命债。但是,我不杀它,自有人杀啊!
某年春天的一个清晨,我推开房门,一条头蒙花布的乌梢蛇蜷在门口,我大吃一惊,这不是邻家捉到让我今天收拾的那条么?那花布我还认得,我叫老公捉了给邻家打声招呼放生了。宣布从此洗手不干,凡是野生的再莫找我。再有人找,就神情紧张地把那天的事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末了不忘惊恐地加一句:它肯定是来找我的!别人就不好再说。
但杀鸡宰鸭剖鱼却是在所难免,我看到乡场上杀鸡鸭的,提了来也不管哪,随手一抹就扔地上,任其挣扎,半天落不下那口气,不禁愤然。我不是素食主义者,更没高尚到不杀生,但我敬畏每一个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有它的使命所在,当我们不得不杀一只鸡时就请让她快点结束生命。我犹记得大姐教我的方法“鸡颈子,鸭下巴”,找到动物的血管气管所在,锋利的刀,给生命来个痛快的了断何尝又不是一种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