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往

      师姐说，她来归伤涧这么多年，看着这些来来往往，人来了又走了，物是人非，好不落寞。

      那日暮光沉沉，依稀记得那个穿着玄衣的男子，头上戴着蓝玉做的冠，神色庄重的站在忘忧亭。亭旁湖水怏怏，清澈见底，湖边的杏树已开花，粉白色的花朵映着一片蔚蓝，映入在水光中，偶尔一阵风吹来荡去阵阵涟漪，那水中的树影也斑驳生姿。

    那日我早早爬到杏花树上，只觉天色悠悠，清香扑鼻，却见这男子生的及其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我慢慢拨开杏花，再仔细看去，却见到一个人，差点让我从树上摔下来。这人不是谁，偏偏是我那师姐。我拢了拢眼睛，贴着树枝，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禹城君，你不在你的紫玉凌，跑来我们归伤涧做何？”师姐轻笑，鹅黄的裙摆被风缓缓吹过，我吓得一个寒颤，差点没有扶住树干。只因我这师姐，她越是大声说话越凶表示她生气的指数没有那么高，而当她言辞缓缓，目光柔柔，表示她真的很生气。生气了的师姐，可是很可怕的。

      “阿顾，我想你了。”我看见师姐浑身一颤，不知想到什么，肩膀僵硬处缓缓柔和，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里深深浅浅的颜色却是鄙夷一笑。“禹城君，我看你是年岁大了，记不得事情了。当年种种，可都是你亲口所说，永世不见。你可以不记得你说过的话，我却不敢忘记。当然，我身上当年生生受的三百鞭，我亦不敢忘。”师姐说话时，目光聚集处，满目都是哀伤，却很快守住。

    “阿顾，你可曾还记得昔日我们在太白君的府邸，将老君酿制的玉露琼浆偷过来喝。那时，你穿着男装，调皮的很，你喝完很快就醉了，却拿起长剑，悠悠晃晃中要舞出一曲金风玉露应相逢，那时我没看出你是女子，却依旧对你动了心思。我厌恶自己的断袖之癖，最后你跌跌撞撞摔在我怀里，看着你口齿噙香，我......”

    “够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跟你忆往昔。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太恶心，我宁愿忘记。在天宫的那段日子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那段过去对于我来说是不堪回首的。你可以一笑泯恩仇，我做不到。”师姐浅浅笑着，清冷的语气中有种深不见底的坚定。

      “恶心？。”男子趔趄往后退，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似乎回忆到什么，眸色由黑变蓝，我趴在树干上，看着眼前一幕，见得师姐眉角处泛起冷冷的孤傲，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五百年了，我以为我会忘记，我以为少了你，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可是阿顾，这五百年我没有办法忘记，我想你，日夜思恋。”

      “日夜思恋？你扪心自问，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荒谬，我却觉得可笑。我雨顾可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子。我当日能够在渝箐宗承受那三百鞭，我没有喊过一声疼，我问你你可信我，你可知你的沉默对我来说是什么，是五雷轰顶，是肝肠寸断，我被剔除仙骨，是师尊捡到奄奄一息的我。那时我就想，如我能好好活着，我必定和你再无瓜葛。”师姐讲话时，看不出喜乐，仿佛在讲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来归伤涧这么多年，只知师姐一直很严格，但是从不会对人这样，仿佛洪水猛兽避如蛇蝎。

      男子脸色苍白，他想上前，却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估计她一辈子都不想他碰她吧。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却依旧说着：“当年，是我的错，可是阿顾。。。当年。。。。。。”

    “别在叫我的名字了，你我本来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在我的归伤涧修炼我的修行，你在你的龙族当你的族长，师尊说过凡事都有因果，劝我放下执念。我也劝你放下。”师姐言语间看不出喜怒，却震得身边的男子脸色苍白，湖边清风袅袅，杏花缓缓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暗流。

    我目光投向这两人，突然想起这男子不就是龙族紫玉凌的族长禹城君，那些年我虽年幼，记不得一些事情了，可是这些年也多多少少听得一些流言蜚语，不过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又不知该说什么。

      师尊捡来师姐雨顾的时候，师姐已经时奄奄一息，双眼空洞无神，一身鲜血染红了一身白色的裙摆，一头青丝随意落在两旁，眼眶湿润，一行泪珠落在脸颊，叶落无声中将整个人衬托更加萧瑟凄凉。那叶子落在脸上，打在她的睫毛上，师尊说那时候的师姐一动不动，仿佛万念俱灰，没有存活下来的心思。

      后来不知师尊对师姐说了什么，师姐好像找到了活着的方向。她不在每日如一个死人一样的活着，开始努力养伤开始忘记过往开始了她的重生，只是断不会说以前的事情。

      可是当年的种种，时光抹上了一层灰，师姐在入门之前原本是瑶池仙境池中的一朵莲花，日日夜夜受到这仙草迷音的滋养，居然也慢慢修炼成人形。后来被龙族公主禹辛将她收在自己身边，禹辛公主觉得师姐聪慧可人，就让他去老君那学艺，这老君却不爱收女娃娃，没有办法，师姐只有穿着男装混成一个假小子去学习。那时龙族太子已经在老君那里学艺多年。于是这根弦就这么缠缠绕绕，越来越紧密，他们两个就这样有了交集。听闻这龙族太子狠戾凶残，放在老君这里剔除他心中的魔咒。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关人员决口不提当年事情，只知道这龙族太子被邪灵缠身，失了心性，被他父亲关在锁仙台，可是他却冲破锁仙台不顾这雷劈和前面的火海，一味的往前冲。再后来它们家族用自家家规秘密处置了这件事给各仙神佛一个交代，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几百年，期间人们也开始忘记这些事情，可是日月星辰漫步天际，这悠然一生的对错总会在某一天给个结果。

      当年之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却是不知晓。但现在我知，我是必须站在师姐一旁的。

    当我再次醒来，揉了揉眼睛。日光散乱的光辉有点刺眼，我猛然抬眼才明白昨日我是偷偷跟着师姐入了梦境。那人居然会操控梦，会带着人在梦中相见。他带着师姐入梦然后在消梦，不知是否会发现了我。可我却在梦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落寞，仿佛走在绵长的黑暗中，身旁被厚重湿冷的墙壁包裹，出不去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