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第一篇所谓“游记”,却当然不是第一次旅行,只是一个跟村上春树被棒球砸中脑袋时一样冒出的想法:我要写作。村上《且听风吟》里那段怎么说来着:
“我或许可以就大象本身写一点什么,但对象的驯化却不知何从写起……而现在,我准备一吐为快……问题是,直言不讳是件极为困难的事,甚至越是想直言不讳,直率的言语越是遁入黑暗的深处……我无意自我辩解。能够在这里诉说,至少我已尽了现在的我的最大努力。没有任何添枝加叶之处。但我还是这样想:如若进展顺利,或许在几年或十几年之后可以发现解脱了的自己。到那时,大象将会重返平原,而我将用更为美妙的语言,描述这个世界。”
嗯,不错,“大象将会重返平原”。
有的人为观名胜而游,为吃美食而游,为父母为情人而游,为美景香山枫叶红而游,而我此刻面朝大海,体会到我的使命,旅行也是为了找到自己。对写字的热爱,从很小时候捧起第一部名著的时候就埋下了,我尝试写过小说,做过影视,现在多了一个旅行,我终于明白原来它们都是让我能找到自己的经历。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力,能像小时候坐在屋里书桌前,任由一个下午的时间被奇思妙想冲刷头脑,偶然的一次旅行,让我感到唯有身在异处,才可放空心灵,想到什么写什么,这些零散的、严重私人的、可能没人会专注看完的笔记,对我来说又恰好是对的时间,对的直觉,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了。
这是我来到三亚想要记下的第一件事,下面还有五件:
在酒店的海景阳台,我拍摄了一段视频,配词是:向往的生活,推开窗,是海。在我粉丝不多的社交网络上,收获寥寥十个赞,看来这些朋友还是对清新文艺比较买账。这种不那么私人,甚至稍显俗烂的话,往往很能激起人们心中的涌动,最关键的是,它很“文艺”。在以前,这种句子不会出自我口,这让我感觉,自己已经淡然了许多。这种转变就是很私人的,也是大部分人都会经历的,从懵懂不羁,到越来越能平静地感受生活本身。我的偶像,可以说是精神标杆,他们也同样经历了这个转变,有人可能知道我说的是谁,在玩过一切意气风发的少年都可能想尝试的东西,并把它们都做成事业之后,有了公司,有了家庭,有了应酬,有了不那么感觉不公平的生活,曾经不羁的少年如今选择平静地接受生活。偶像跟我们的唯一不同是,他们走过的路,都跟随着后人瞻仰的目光。我常想,一个人的成功就是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除你之外无数人的心,影响着他们,改变了他们。让我伤感的是,我们大多数人,无论是曾经跟偶像同样的放荡不羁、多愁善感,还是如今同样的淡然面对生活的态度转变,对于他人都只有屏幕上十个赞的份量,没有比这种时候更能感觉自己的微不足道,无论内心多么磅礴,多么深情,都好似这茫茫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这个世界的悲哀在于它像大海,无数的水滴汇成汪洋,而水滴已经忘我于海中。海看多了,觉得海有生命,看到她永恒而漠然地被风吹出波浪,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吧。
面朝大海,突然来电,琐事烦扰,一气之下抓起拖鞋就想扔进大海,但是还是收了回来。面朝大海,发火也会不好意思。
吹着海风,丫丫和我说,哥哥你步入中年了,联合国说15到24岁是青少年。放屁,联合国不知道我脑子里想什么,我永远年轻。
我是个旱鸭子,一直以来觉得游泳非常美妙,我只能乘着一只巨大的粉红色火烈鸟漂浮在泳池里,不料“翻鸟”,重重摔进水里,当时我的心里是绝望的,嘴巴鼻孔不停地呛水,耳边除了水的咕嘟声,什么都听不见,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袭来,原来人真的可以被比自己矮的水淹死。上岸后,再看大海,从此又多了一个让我敬畏的事物。大海是有她独立的生命的,是无情的,是难与之交流的。回想那么多影视剧里,把投海看作是美妙的死亡方式,现在在我看来,就像岸边人的意淫,不经历一回,不知道水溺的可怕,大海终会让你明白,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让所有人理解的。我们称之为,神秘。
面对大海的广阔,与苍茫的天空在远方连成一线,时间就变得立体了。可能多年以后,彼时再次翻开此时的碎言,会掩面自惭,想当年自己的笔法是那么拙劣,想法是那么稚嫩,这不是空穴来风,我现在就是这么看待五年前的自己的,五年前的我也是这么看待十年前的自己的。人啊什么时候能看到过去的自己而不脸红,那样一定会很满足吧。
好了,就这六件事,说完了。听说爆文的标题要有数字,这是经验(che dan),不过话说回来,六七八九十有什么分别么,我写100就会有人看完么?下次不这样了。
这是我从三亚回来的第三天,决定写下这段话。我也要工作,也要赚钱,才会有更好的条件去旅行,去看我想看,做我想做,道理每个人都懂,无非是达成目的的方式决定了每个人不同的人生走向。大学久违的班长,回到这个我们一同经历过最喧嚣的青春的城市,对我说了相同的话。可是,我是多么喜欢山本耀司的那句话:我就是想一事无成。我又想起了几天前在海边的时光,是的,我就是想静静地坐在海边,一事无成。现在要我说旅行的目的,哪里有什么目的,有些地方,到了那里,就知道你原本属于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