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博物馆系列: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01
第一眼从树影里看见普拉多博物馆,果断打开Google再次核实地图信息,实在是因为普拉多太过其貌不扬。相比于大英博物馆的雄伟和卢浮宫的神秘奢华,普拉多就像是伊比利亚南部小镇朴素却不失威严的市政厅。
美味的餐馆总藏在小巷里,绝美的风景总在不经意间,美好的时光总不知不觉溜走。但普拉多对于我,可是不得不去的修道之处。
早晨没开馆就急忙赶了过去,到了之后发现已经排起了长队,果然酒香不怕巷子深。虽然昨天下午踩了点,但这丰盛的视觉盛宴依旧让我眼花缭乱。
安检完之后,圆形大厅的两侧回廊和主廊展出的是1450-1800意大利绘画。如果时间不充裕,把主要精力放在主廊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主廊里主要展示的是提香和鲁本斯的精品画作。我大致数了一下,鲁本斯28幅画(包括两侧回廊),提香12幅画。
今天就从鲁本斯的一幅画作讲起。(前方高能预警...)这幅画名字叫Saturn Devouring a Son,中文叫《农神食子》。这幅画取材于希腊神话,农神曾经是众神之王,统领世界,但他每天生活在恐惧中,总害怕有人夺权。有一天,为了避免子女们将来夺权,就吃掉了自己所有的孩子,当然除了宙斯(主角光环)。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着实把我吓了一身冷汗,身边的老外也纷纷驻足瞳孔放大。场面残忍骇人,暴力直接。农神脚踩黑云,左手抱着一名男婴,正在用嘴撕扯男婴的胸脯。农神浓密粗糙的胡须与男婴洁白嫩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婴儿长大的嘴巴和向上翻起的眼珠,凸显婴儿痛得撕心裂肺,惊恐万状。
先缓一缓心情,仔细看看画面正上方的三颗,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鲁本斯要画这三颗星?其实,这紧密排列的三颗星,就是土星(Saturn),也是农神的名字:萨图恩。但疑惑接踵而至,鲁本斯为什么会把土星画成三颗?其实这已经是17世纪最前沿的天文观测结果。当时的天文学家通过观察发现,土星是由三颗行星组成。
“土星不是一颗星,而是几乎在一起的三颗星,彼此的位置从不改变。它们排成一条与黄道平行的线,中间那颗是土星的本体,是另外两颗的三倍大。”——伽利略
1609年,伽利略第一次用望远镜观测天体,并于次年发布了对土星的观察结果。但观测结果让伽利略很疑惑,因为土星边上的两颗小星到1612年就消失了,1613年却又再次出现。这个现象在当时欧洲上流社会成了一个谜团。
鲁本斯当时身为西班牙大使,把三颗星画在上面自然不奇怪。但在今天,这并不是什么谜团,伽利略看到的另外两颗星星其实是土星的光环。土星的光环有时会侧对着地球,低分辨率望远镜确实观测不到。其实到了17世纪后半叶,天文学就已经相当清楚个中缘由了。
关于农神食子,另外一幅名画也正好在普拉多博物馆展出。
这就是佛兰西斯科-戈雅在他绘画生涯后期的名作。相比于鲁本斯的《农神食子》,戈雅的这幅场面更加骇人。萨图恩被描绘成恶魔的形象,披头散发,双眼爆裂,身材佝偻,双手插进孩子背脊,黑色的大嘴正在啃食孩子的左臂。孩子的头颅不知所踪,让观者浮想联翩。
如果比较两幅画的骇人程度,我个人觉得戈雅这幅画更甚一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戈雅的这幅画放在普拉多博物馆底层最深处的圆形展厅,灯光昏暗,阴气逼人。我顺着戈雅的其他作品一幅一幅地看过去,猛然看到这幅《农神食子》,惊吓着实不小,大脑一直在反抗着看第二遍。
不仅西方有这种骇人的食子传说,中国也有类似的传说。最著名的当属周文王姬昌食子。《封神榜》中提到,姬昌被纣王囚禁于羑里。大儿子伯邑考为了救出父亲来到朝哥向纣王说情,却被杀害并被剁成肉酱。纣王命人将伯邑考的肉酱做成三块肉饼让姬昌吃下去。姬昌善于演卦,知道这肉饼是用儿子之肉所制,但为了保全性命还是吃了下去。纣王特意让守卫问姬昌肉饼味道如何,姬昌不得已说味道好。回到西周之后,姬昌吐出三只兔子。
小时候常翻封神榜画册,每次看到姬昌吐出三只兔子的画面,都会心惊肉跳。但相比较西方的食子神话,中国的传说已经很小清新了。姬昌是不得已而食子,而农神是主动食子。中国古人常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当然这是纲理伦常,是统治者有效治理国家的手段,但也没见历史上哪个父亲真要杀儿子的。中国人讲人情世故,西方人更重利益权衡。不是说中国人不重利益,而是相对于西方人,中国人往往不把利益拿到台面上讲。从社会演化的角度来解释,中国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的主要原因是过早进入大一统,而且一直持续几千年。
中国人以血缘(熟人)为纽带构成社会协作,而西方人是以陌生人为主构成社会协作。从个体来看,这两种方式都是降低协作成本的有效手段,但从整个国家和社会的角度来看,前者发挥的作用弊大于利。再回来,普拉多的馆藏很丰富,下期继续聊聊我在普拉多博物馆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