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与杯

                                  文；温如夏

一

      前几天，朋友在电话里对我说，她又恋爱了，而且她说这个人我认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她的初恋-W先生。

     W先生是一名纹身师，有着属于自己的一间工作室，四十平方米的房子，走进来，房间在墙上一面面不规则的镜子衬托下略显得宽敞大气。灰白砖块壁纸，复古的摆钟，男明星的写真让房间不那么空荡。

“这些设计都是你的主意吧。”我坐上松软的粘毛沙发，望着房间正中央摆放的纹身器材。

“当然了，也不看看姐是学什么的，还有啊，就他那脑子能想的那么周到嘛。”朋友递给我一杯热饮，隔着盖子，就能闻得到柠檬的清香。

“怎么样，好喝吗?”她凑近我，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像个等待考试成绩的孩子，好像我一个低分她就会痛哭流涕。

“当然好喝，最爱的蜂蜜柚子茶，还是老味道。”我笑着举起杯子，酸与甜涌上心头。

二

三年前

“亲爱的，告诉你件大事儿，我谈恋爱了！”你在一旁搂着我，看样子像宣布一个蓄谋已久的决定。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强烈的音乐节奏在酒精的刺激下使我与眼前晃动的人群融为一体，仿佛置身于一场梦中。

“我说，我谈恋爱了！”你趴在我耳边，一字一顿。

“恋爱了啊，恋爱好，恋爱好。”我望着杯中深黄色的液体，眼泪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不偏不倚落入杯中。

“你怎么了？”你望着我，一脸的无辜。我猜，你一定是以为你谈恋爱让我觉得孤单了，于是你一个劲儿的说着你的恋爱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你说，你不是有异性没人性的人。而我只是搂着你哭了好久好久，我想对你说好多好多话，可是我一句也说不出来。那一天，我不知道你一个连行李箱都抬不动的女孩，是怎么把我从酒吧抬回了你家。我也不记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棚，闻到的是柚子和柠檬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蜂蜜柚子茶，你最拿手的，就是烹饪。

我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一种大病初愈，不，是失忆者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名字的感觉。我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错觉，从昨晚开始，从唇与杯的距离直到撒手后拼尽全力再也找不到彼此，这就是失去，这就是失去曾经最亲密的一个人。

三

“我发誓那是我最没骨气没脑子的时候，你看我以后那么做过吗。”我笑了笑，朋友说，“那你消失的那段时间不会是去找他了吧。”

房间里充溢着馨香，没有玫瑰，妖姬那么浪漫，也没有百合月季那么纯净，它少了一份优雅，多了一份落寞，但是我好喜欢这种味道，就像我曾执意寻找的那个人一样，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吸引着我，究竟有什么好。

那个人，他喝酒，吸烟，脾气特差，出口成脏，他游走于各种交友软件，与女孩聊天暧昧，这些，都是我认识他之后的他，他是我的初恋。他父母离异，法庭最后将他判给了父亲，母亲在离开他之后的第二年另组成家庭，现在他应该有了一个弟弟或妹妹了吧，可是，那些是不属于他的生活了。他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成为了如今的模样了吧。

他对我说，我是第一个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第一个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第一个记得他的生日，送他礼物，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也是第一个他爱的人。其实我一直都认为我对于他的感觉只是依赖，除了陪伴再无其他，直到在那个烟花弥漫的季节，夏季的雨夜里，他真实的吻与漫长的拥抱。

四

“你这找的什么男的，和前女友跑了！渣男！”我在电话里听到了朋友断断续续的哭诉后，心生恨意。“他说，他还是放不下她，然后，我们也就没下文了。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运。”那一天，那个场景我都记得，只是没有想得到，三年后这一幕也会原封不动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重景再现一般。

“你手机里有多少秘密。”我平淡的一句话总会惊醒有心人。

“你看我手机了？”你转身，路灯下的影子被拉的好长。

“我不说，难道你要一直瞒着我？”我说不出来当时是怎样的情绪，没有难过，倒是有些迷离与恍惚。

你将右手伸进口袋，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无比微妙，映衬出你英俊的侧脸，你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花样的烟圈。

“我们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分手吧。”

如果爱情是一场赌局，我就会输的一无所有。

而那天恰好别有意义，我最好的朋友，恋爱了。

五

       “你知道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什么吗？”朋友看着我。

       “是唇与杯的距离。”她望着一脸呆滞的我自顾自说。“唇与杯，就像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两个人的相遇，相知，又相爱。它们有爱的勇气，更需要爱的能力。如果一个人坚持不住而选择放弃，另一个人也就没必要努力了，因为它们在一起，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蜂蜜柚子茶在杯中泛着淡淡的金黄，味道沁香。

       “你和W后来又怎么在一起了？”

       “他后来找我了，我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他比之前稳定了，他长大了。”朋友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温柔。我知道，初恋对于她来说，是一生中最珍贵的事。

如果非要用唇与杯来比喻爱情，那么，我希望唇会一生都不离开，而杯，是坚贞不渝的使命。

“我说，你是不是还对你初恋抱有希望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你再找一个。”

“他不会再回来了。”

六

     就和朋友的故事一样，他后来也找过我，只是，我没像朋友那么感性，勇敢。我没有让他见到我，所以也就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他。在他离开的那个小镇上，三年前他说分手的那条街道上，他出了意外。

    “这是不是就是命运啊！”我突然想起了好友失恋那天在我耳边说的话。

     我的眼泪引发了一场海啸，我拿起生日那天他送我的杯子，想起他的耳语，“我会陪你一辈子。”

     同年，我坐上了绿色的火车，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我突然好想喝上一杯蜂蜜柚子茶，领悟唇与杯的故事。

                                                                全文终

                                                              2017-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