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年，你必须结婚……”
白念念手握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想起母亲给她下的“最后通牒”。
明天就是她的第三十三次相亲了。想起以往那些相亲的经历，她真心感到疲惫。每次，母亲都被她气得火冒三丈，指着她的鼻子吼，“你在挑什么？妈妈给你物色的对象，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你说，你到底在挑什么？”
是啊，她在挑什么呢？不得不说，有几个男孩真心不错，简直无可挑剔。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渐渐明白过来，因为他们不是他。
他……
白念念的心咯噔一下。他，现在怎么样了？每天过得开心吗？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想起她？
九月的夜风，吹到身上凉凉的，她关上窗，拉上了窗帘。
哎，怎么又想到了他呢？白念念轻轻地摇了摇头。都那么久了，他或许早就把自己忘了，说不准连婚都结了呢……
书桌上手机的震动声，将白念念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喂，念念啊，听说你明天相亲的对象特别特别帅，海归，多金，还帅……这样优秀的男人，你要是还挑剔可就没天理了啊。”
“呵，把他说得那么好，那你去得了，我让给你。”
“得，当我没说。我这不是名花有主了嘛，不然的话，我早就……”
白念念抿了两口咖啡，想象着舒末在那端犯花痴的样子。她这闺蜜啊，是典型的“颜狗”。
“你早就怎么样？老实说，是不是我妈派你来当说客的，叛徒！”白念念故意加重语气。
“我说，你可别生阿姨的气啊，她还不是为你操碎了心？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她老人家想想……”
一提到母亲，白念念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她怎么会生母亲的气呢？她当然知道母亲都是为了她好。这么多年，她们母女相依为命，早就已经把对方融进自己的生命里了。
以前，她坚持认为人就活这一辈子，绝对不可以将就。可现在看来，若是不能跟他在一起，那么跟谁都一样。既然如此，何不让母亲放心？
那么，就明天相亲的那个人吧，她暗暗决定。
早晨六点多钟，白念念就被母亲从床上拎起来。
“妈，我好不容易睡个懒觉，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说完她从母亲手里夺过被子，又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
“宝贝女儿啊，觉可以以后再补，好老公，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说你呢，这孩子，赶快起来，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也帮妈妈挑挑衣服。听说，男方家里很重视这次相亲，母亲也跟着一块过来。”母亲因高兴而容光焕发。
白念念揉着惺忪睡眼，一脸不悦地从床上爬起来，进了浴室。
“念念啊，妈发誓，这次包你满意。”母亲冲着浴室的方向喊，一边还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会满意吗？白念念望着镜子里那个与自己对望的女孩子，她眼神空洞，早已经没有了明亮欢快的神采。
她拿起梳子，又放下。明明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已经没有了打扮的心思。这是不是一种悲哀？
“念念，你快点啊，别磨叽……”母亲的催促声又在门外响起。
她有些心烦，打开了花洒。哗哗的流水声，仿佛在心里下了一场雨。
就像那场青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又势不可挡。
2.
高二那年，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午后，白念念坐在校园的草坪上看书，不远处的操场上，一群少年在打篮球。
有一个男孩子，高高瘦瘦，穿白色T恤衫，下身蓝色校服裤，打起篮球的样子很好看。
有好几次，白念念看着他，运球，传球，投篮……每个动作都那么潇洒，帅气，尤其是跑起来的时候，更是像风一样的自由。
她被他迷住了，移不开眼睛。直到他一个漂亮的转身投篮后，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白念念才慌张将视线转移，假装看向别处。
“如风，如风……”她听到操场上有人在叫这个名字，是几个女孩子，又是鼓掌，又是欢呼的，应该是某个男生的球迷吧。
如风？会是他吗？那个打起篮球来如风般潇洒自由的男孩子？总之，在那么一群男孩子中，白念念一眼就看到了他，也只看到了他。
正当白念念收回目光，准备看书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球以“火箭”般的速度向她这个方向飞过来。白念念吓傻了，本能地恐惧地上眼睛，心想，完了！
然而，球不如她想象得那般快，她等了好几秒，却不见球砸来。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男生倒在几米开外。
是他为她截住了球？
白念念腾地站起来，书本落到了地上。
等她跑到男孩子的位置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
“如风，你没事吧……”
“……”
问候的声音在四周此起彼伏。
白念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拨开人群看到里面的人。竟然是他！他就是她们口中的如风！
心脏因为震惊“怦怦怦”急促地跳动着，白念念一时间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他左手抚着胸口的位置，右手支撑地面站起来。
“不用害怕，我没事……”他面向其他同学，眼睛却转向她，似是在安慰她。
“什么没事啊？都流血了……”不知哪个女生惊叫了一声。
白念念条件反射似的冲到他跟前，“哪、哪里流血了，让我看看。”他的右胳膊肘处被磨了好大一层皮，由于刚才一直在用它撑地，所以才没被发现。
看着鲜红的血液不断渗透出来，白念念咬了咬下嘴唇，心疼地问道，“疼不疼？”
“不疼。”声音低沉，如同大提琴缓缓从口腔里流淌出来，瞬时抚慰了她焦虑的神经。
“我陪你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白念念说。
他点了点头。
白念念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夕阳照在他宽厚挺拔的后背上，泛着温暖柔和的光泽。她不由地在想，他是上天派来救她的英雄吗？
包扎完，站在医务室门口。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你的皮肤这么白这么好，留疤就可惜了……”白念念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又不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要是当时落在你脸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才是可惜了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白念念却听得一阵脸红心跳。
“今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说完白念念抱着书跑掉了。一边跑，心里还一边想，干嘛要跑呢？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像是落荒而逃吧？
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爱情就是那种既欢喜，又忐忑的心情，是那种欲说还休的不胜娇羞。
3
之后，在学校的篮球场旁的树荫下，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手捧书本的女孩子。她看书看累了，就抬眼看看不远处某个打篮球的男孩子。
中场休息时，男孩子气喘嘘嘘地跑过来。她用纸巾帮他拭去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然后递去一瓶矿泉水。她看着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水，突出的喉结，下颔角的线条，皮肤上的汗毛……在阳光下，仿佛都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儿。
他，是她明媚青春里闪闪发光的少年。
她有时间就帮他补习。何如风是体育特长生，长时间的训练让他落下不少功课。白念念却是他们年纪里出了名的学霸。
何如风很聪明，学起东西来很快。除了英语底子差，赶起来比较吃力，其他科目的成绩噌噌往上升。
有一次，他们一起坐在操场台阶上学习。日之将暮，晚霞濯满了西方的天空。白念念抬头看了看天，扭过头来盯着何如风问，“你说，未来，未来会怎么样呢？”
已经是秋天了，树上的梧桐叶子在风里打着旋儿，像蝴蝶，一只只梦的蝴蝶。
何如风的眼睛从书本上抬起来，眼睛望向远方林荫的更远方。或许他并没有看向具体的某个点，而是憧憬在未来的想象中。
“如风？”念念纤白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哦，”如风回过神来，“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的未来，一定会有你。”
他的眼眸里满是柔情，就如同在拥抱着她。她的心瞬间被俘获。
对于未来，他们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我的未来，一定会有你”，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年纪，对爱情所做的最浪漫的想象。
在繁忙的学习和紧张的训练中，时间如飞逝般过去，仿佛是弹指间，高考就拉下了帷幕。
毫无悬念，白念念考上了心目中理想的大学，何如风发挥有些失常，只考上了普通的二本院校。
开学那天，他们相约在车站。一个往南，一个往北，相距2000多公里，高铁11个小时，火车28个小时。
她抱着他，静静地，贪恋地抱着他。直到她的列车快要开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答应我，不许喜欢上别人。”她抬眸望着他，眼泪似是要涌出来。
“放心吧，不会的。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头脑简单，目光短浅，这辈子喜欢你就够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念念，熬过了这四年，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那时候的他们或许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并且长达六年之久。
4
大学时候的白念念出落得更加婷婷玉立，赏心悦目。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
“念念，做我女朋友吧。”一天早晨，白念念被一个手捧鲜花的男孩子挡在宿舍门口，不一会儿，周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多半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瞎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白念念面对眼前的男孩子，想的却是另一个男孩子。高中时，他已经是光芒四射，大学校园里更是耀眼夺目，他的身边每天也有这么一群追逐者吗？想到这里，她眉头微凝，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她突然想见他，想马上见到他，根本等不到他们约定好的元旦假期，甚至都等不到这个周末。
“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拨开人群，迅速向外跑了出去。
“念念，你要去哪里？”舍友在后面喊。
“去深圳。”她回头，笑容在她脸上绽放，那般酣畅和恣意。
“上午可是有灭绝师太的课，你……”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现在只想见到他，立刻，马上。
她脚一跺，心一横，买了最近车次的高铁。即便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咸菜稀粥，她也甘之如饴。那是有情饮水饱的年纪。
晚上8点多，她来到他的宿舍楼下。她没有告诉他，她来了。
南方的十一月中旬，气温仍然很高，有些人还穿着短袖。可她就这么裹着毛衣，羽绒服从北方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来来往往经过的同学盯着她看，或许也觉得奇怪吧？她把外套脱下挂在臂弯，还是觉得有些热。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想到现在已经身处深圳，就在他宿舍的楼下，仍然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念念？”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白念念猛地抬头。看到他一个人背着书包正往她的身边靠近。
“真的是你！”刚才还有些黯淡的神色突然有了光亮，“真的是你，念念，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一把抱起她在原地旋转。
“快，快放下我。”在路人的注目下，白念念又兴奋又害羞。
“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何如风拉着白念念的手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里，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说真的，你要是不来，我这周就去看你了。真的特别想你。”
“我也是。”白念念刻意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啊，在听到如风说想自己时，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幸福得难以复加。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室友呢？”刚才白念念看到如风一个人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一下子就疼了。
“他们？哼，一帮见色忘友的家伙。有两个陪女朋友呢，还一个正在忙着追系花……”
看到何如风气鼓鼓的样子，白念念扑哧一声笑了，“那你呢？”
“我，去上自习啊”。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特别无聊，要不也找个女孩子追追试试？”白念念打趣地看着他。
“念念，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你可以开任何玩笑，就是不许开这种玩笑。”说着，他抱住了她，抱得很紧，他从未抱她如此之紧，仿佛怕她突然消失似的。
时间在他们身边悄无声息地流淌。许久，他才再次开口，“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白念念感到好幸福，幸福得只想流泪。同时，也感到一丝丝心疼。在接下来的三年多时间，或许更久，他们注定要在相互思念中度过。诱惑什么的，她坚信他们都可以经得起，可这蚀骨相思要怎么熬？就因为相爱如此之深，才更加难熬。
他带她去游乐场。她陪着他玩挑战刺激的项目，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每次心脏都会因害怕狂跳不止，可一想到左手边的他，好像又什么都不怕了。他也会陪着她无聊胡闹，慢悠悠地坐着旋转木马，摩天轮，一圈又一圈。两个人坐同一辆碰碰车，和那些小孩子撞得不亦乐乎。
在大玩家，每次投中了球，白念念都会兴奋地又跳又笑。跳舞机上，她飘逸的长发，轻盈的舞步；娃娃机前，她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何如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竟然还会有初见她时的那种心动。
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他忍不住想要为她买各种吃的，他总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情不自禁地想要对她好，照顾她。平日里白念念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不知为何，如风买给她的，她会觉得格外好吃，吃得非常开心。
或许情侣在一起，说什么，玩什么，吃什么，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陪在身边的那个是你。只要是你，无论做什么，都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就到了分离的时刻。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呢！你不在时总觉得时间很难熬，可在一起的时候又感觉跟飞似的……”车站里，如风拥抱着念念，在耳边喃喃低语道。
5
在别的同学可以和恋人形影不离时，他们却要靠煲电话粥来度日。每天最开心的事情是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那个时候会觉得再辛苦都值得。
“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何如风晚上从自习室出来，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子，漂亮的杏仁眼望着他，满是期待，“我保证会做一个特别听话，特别可爱的女朋友的。”
何如风有些无奈，可又不想伤害她，语气很温和，“对不起，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了。”
“可我从未见过她，你不会是拿这个当拒绝我的借口吧……退一步讲，即便如此，我还是有和她平等竞争的机会的呀！”女孩子仍不打算放弃。
看到女孩子的固执，他想或许只有把话说绝才能让她死心吧，他收敛了嘴角那抹友好的笑意，语气严肃地告诉她，“你没有任何机会了，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那日，皎洁月光下，又是一颗破碎的少女心。
晚上他跟念念打电话。
“哎，今天又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
“怎么？怜香惜玉了？”
“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你都不知道，念念，当我拒绝她的时候，她都快哭了，我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白念念在那边一个劲儿地笑。
“我说你心怎么这么大，一点儿都不担心我……”
“担心什么？担心你——红杏出墙？”又是一阵笑，笑止了，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相信你！”
听到她说，“我相信你”，他的心里升腾出一种油然的自豪感。
“不说我了，你呢？估计你那边也不清闲吧？”他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
“哎，别提了，每天被人跟在屁股后面，都烦死了……”
哈哈哈。
这次轮到何如风大笑不止。
爱，跨越空间，将两颗心连在一起。
每到一个好玩的地方，一家好吃的店，或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拍成图片或写成文字分享给对方。
“虽然你不在，但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
“今天和同学去了大玩家，又想到你了耶”。
“……”
对方不在的日子，春风是他，暖阳是他，花香是他，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他。
6
大一下学期末，一次意外事故，打破了这平静的美好。何如风被医生宣判以后不能再打篮球了，这对从小热爱篮球，立志进国家队的他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不仅意味着断送了他的篮球生涯，更是摧残了他从小到大的骄傲和自信。
那些日子，在学校篮球场旁的石阶上，从清晨到午后，从炙热到微凉，总能看到一个失意男孩子的落寞身影。
他没有告诉白念念，或许是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他希望在她的心里，他永远是那个初遇时让她满脸崇拜的风一样的少年。
在那些脆弱的日子，他格外想她，需要她。他一次次打电话给她，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那个时候白念念很忙，既要忙着期末考试，还要筹划下学期的迎新活动。
好几次挂掉他的电话，“如风，很忙，先挂了啊，想你……”。
他终于忍不住去找她。从晚上七点就一直她宿舍门口等她，后来都快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睡着了。
他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见。”何如风抬起头来，看到她就站在不远处，对一个男孩子说，灯光下，男孩子看上去挺拔俊朗。
何如风正想站起来走向她。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孩子，她的话让如风顿住了脚步，“张凯学长又来送我们念念啊，你们看上去可真是郎才女貌啊……”或许说者无意，听者却上了心。他只感觉一股热流冲上脑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白念念回头往宿舍走，看到了何如风。
“你怎么在这里啊？”她奔向他。
何如风想告诉她他想她了，很想很想。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怎么，你不欢迎我？”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风……”
白念念想拉住他的手臂，好好跟他解释，却被他一把甩开，“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抱歉，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
“如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他可理喻？那你找他去啊！”
白念念抹着眼泪跑回了宿舍，何如风也一气之下扬长而去。
7
“当初我是怎么了呢？怎么会说那么莫名其妙的话？”
暑假的一个下午，如风站在家里的落地窗前，回想起那日不欢而散的场景，心里有些烦躁。
“如风，你小姨叫你，出来一下。”
小姨昨天刚从美国回来，一直在倒时差，刚刚睡醒。
听说如风以后不能再打篮球了，她想为他再谋出路。
“如风，这个社会竞争还是很残酷的，要想有立足之地，还是得有一技之长。小姨知道你不能再打篮球了，心里很难过。你从小喜欢画画，不如学习艺术设计吧。我在美国认识……”
“小姨，您别说了，我不会去的。”如风知道小姨是为他好，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离开念念，他就无法忍受。
他告别小姨，就去了车库。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不知怎么地就到了念念家附近。
自从上次分开，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他想她了。
在她家楼下等了一会儿，正要打电话给她。发现上次在学校见到的张凯送她回来。或许那个女生说的对，何如风想，他们看起来确实是“郎才女貌”。
何如风自然不会知道，他们只是一起筹备开学迎新晚会的活动事宜。男孩子是爱慕着念念，但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白念念除了把他当作敬仰的学长外，再无其他。
可是知道又如何？他不是败给了那个男生，也不是败给了白念念，他是败给了自己，败给了那个年轻气盛的自己。
也就是在那一刻，何如风下定决心跟小姨去美国。他没有跟白念念告别，从此在她的世界里消失。
7
那些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云上的日子，柔软，甜美，明亮，耀眼，却也是愈发地遥远了。
上午十点，常虹路Maan咖啡厅。
白念念的母亲一入座，就开始各种夸耀男方，“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在上一家，还是什么……对，世界500强公司，都坐到高层啦！关键是，这人还长得一表人才……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一边说，一边频频朝女儿使眼色。白念念的脸绯红，低着头不说话。她自然明白，母亲是说给自己听的。
男方的母亲也不甘示弱，“念念也不差啊！漂亮懂事，又能干。我看到第一眼就认定她做我的儿媳妇了。听到没有？儿子，赶紧把念念娶回家。”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男孩子从一开始就盯着白念念，他表情一向不丰富，寡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双方母亲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离开了，说是留给他们私人空间以增进了解。
周围陷入巨大沉默，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他就那么地一直盯着她，这时，她也抬起眼眸，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一阵风过，飘飘摇摇落了一地。金黄的阳光照在落叶上，给人一种岁月荏苒之感。
初秋的天气，总是“不知秋已是秋”。又是一年秋天。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她已经二十七岁了。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又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久违了，那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曾经她无数次幻想还能再听到这个声音，如今再次听到，竟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是啊，好久不见，如风”。整整六年，两千一百九十天。她竟然度过了这么多个没有他的日日夜夜。
双方似是都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不知过了多久，何如风再次开口，“那个时候，男孩子自尊心太强，太自以为是，桀骜不驯。若是，若是再等两年，他或许就不会那么冲动，一走了之。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声线是那么地温柔，是经多年，他确实变了，变得稳重成熟了许多。
“不，女孩子也有错。那时候，她太任性，不够体贴，才错过了那么好的男孩子……”
他低下头，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他抹了抹眼睛，手背上有亮晶晶的光，在阳光下，闪啊，闪。
他是哭了吗？白念念想，若是的话，她可是第一次见他哭，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还从未见他哭过呢。她想像以前一样，可以拥抱住他，给他安慰和温暖。那是唯有她才能行使的特权。可是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时光会改变一切。
“结吗？”他突然抬起头问她。
“什么？”她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困惑地望向他。
“结婚。”那一刻，他明亮的眼睛仿佛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结婚？”她不是没听清，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期待太久的东西，有一天终于得到了，你会兴奋得怀疑它的真实性。
“是的，结婚。和我结婚。”他又重复了一遍，脸上是郑重的表情，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她知道她应该矜持些的，可她实在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终于喜极而泣，“我，我愿意。”
不想去考虑任何其他的东西。她只知道她还爱他，一如当初那般爱他，这就够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突然就笑了，她也笑了。
那天，从上午十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周围的人来来走走。他们始终在咖啡厅面对面坐着，一会儿说话，一会儿沉默，一会儿哭得涕泪横流，一会儿又笑得像个傻子。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