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皮囊室

我们被从讲解室赶了出来，智叟还在接待新进来的灵魂，书柜前也有五六个正在选剧本的。

见我们终于出来，智叟走过来引我们到门口，指着左边说，“从这里过去，右转就是皮囊室，你们先去选皮囊，之后会有天使安排你们过人间通道。”

“四儿，你要选什么样的皮囊啊？告诉你哦，最好挑个好看的，那样在人间我才会多看你几眼。”福二一边走一边逗着小四。

“我想挑什么样的就挑什么样的，要你管，我巴不得你不看我呢！”

“哟哟，我要不看你了，那不是少了一个那么爱你的人，你心里还不得空落落的呀，哈哈！”福二飞起来捧起小四的月亮脸揉了揉，又飞到饮帆身边，短小的胳膊抱着他的手肘说：“饮帆，你说四儿这样是不是比较适合演女性角色？口是心非的！”

被欺负的小四不理福二的话，只是一边把被晃错位了的眼睛嘴归位，一边委屈的咒骂。

饮帆哈哈大笑说它们实在太可爱了，到人间要是还腻一块的话，肯定能演一部轻松喜剧。

到了皮囊室门口，门口负责接待的天使让我们签了名再进去，还说我们五个人刚好，够凑一组了。在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到已经等在里面的的另外五个灵魂，它们要么低头玩着手机，要么观赏一排排衣架上被挂起来的皮囊。

“就这样开始选了吗？”我问，“刚才你说凑一组什么意思啊？”

“是这样的，你们现在呢可以看一看这些挂起来的皮囊，不过不是这样选择，而是抢。”

“抢？什么意思？不能按自己的意愿选吗？”我赶紧问。

“因为好看的皮囊大家都喜欢，如果都按自己的意愿选择，很难满足大家的需求。”

“那不是还有先后吗？先来后到，谁来得早谁先选呗！”小四说，“再说了，要是还要用抢的话，还不如不要让我们看呢，直接像之前那样，直接由你们派发就行了，反正都不能如愿！”

“那不一定，现在让你们看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待会抢的时候能有目标，好东西都是稀缺的，目标明确而且足够厉害，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条法则，在人间更加明显，现在不过让你们粗浅感受一下而已。”

“十个一组吗？”饮帆平静地问，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似的。

我有些生气，“明明说好的，说话不算数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一边说一边要去拿小四的手机，想让他自己看看，他们APP上是怎么写的。

“我们并没有撒谎啊，现在不就是让你们自己在选吗？只是，最终能不能得到心想之物，就看各自的本领了。”

“他说的没错，”饮帆伸手摸摸我的头说，“早点开始感受人间的事，也算预习嘛。”

“可是，万一抢不到怎么办呢？抢不到我喜欢的……”我仰着头看着他说。

“尽力就好。”他温和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觉得他深沉又忧郁，是不是，忘镜并没有完全抹掉他的记忆？

“给你们20分钟的时间，开始选吧！”带我们进来的天使说完就出去了。

小四和福二又开始打闹斗嘴，连哪个哪里好看哪里不好看都要拌半天，我却心里打着鼓，如果选了很好的，待会抢的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抢到，所以不太敢选太好看的，可是又忍不住老看她们。

“有喜欢的吗？”转到一处刚好碰到饮帆，他问我。

“有啊，有好多喜欢的。”

“你看到那些地上的吗？”

“什么？没看到，地上还有很多吗？既然多得都挂不下了，我就更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人喜欢哪个挑哪个呢？”

“你来看，这些好像是残破的。”

“肯定了，用抢的诶，不扯坏才怪！”我有些生气地说。

“这些也有灵魂拿的。”

“啊？为什么呀？有好的不要吗？

“不知道具体规则是什么？也许扯坏了的也必须拿走吧，人间就有很多有残缺的皮囊，有些是他们后来不小心弄坏的，有些是一出生就是坏的，所以我这么猜测。”

“你，你真的还记得在人间的事啊？忘镜对你没有用吗？”我忍不住低声问。

“也不是没有用，只是我下去很多次了，多少记得些。”

“那，那你还记得一万年前……”我满怀希望地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问，多么希望他还记得，记得镜湖边他朝我的抬头微笑。

“这一万年，你太懒了，一次都不下人间！”他又笑着摸摸我的头。

“你也记得？”我兴奋地飞起来，近距离认真看的眼睛，眼白如玉，目若点漆，微弯的眼睛里深邃而满含笑意。

真的！他也记得，我太高兴了，恨不得他浅笑的酒窝里盛满镜湖碧蓝的水，我就可以跳进去，溅起满心喜悦，那些喜悦在灿烂的阳光下会折射七彩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里，都会散发我喜悦的香甜味道！

“你真的记得？”我又问，“我跟所有灵魂长得都一样啊。”

“比一万年更久之前，我们曾经在人间约定……”

“阿三！阿三！哎呀，你们怎么在这里，快来评评理，你说哪个好看？”小四突然闯过来拉着我就飞，饮帆说了半截的话硬生生被打断。

“哎呀！你们俩烦不烦！”我没好气的甩开小四的拉扯，“待会要抢的，知不知道，现在好不好看有什么用！”

“好了，你们都来集合吧！”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色礼服的天使说。

“时间到了吗？”我问，心里还在责怪小四坏了我的好事，饮帆的话都没说完，我们之前在人间时已经认识了吗？

“可是我们都还没开始选啊。”福二说。

“自动识别系统已经根据你们观看皮囊时，眼里流露的感情做了判断。”

“啊？我看她们时就已经确定了？那我喜欢的很多呢，是不是都有效？”

“10个人参与争抢，但皮囊数量不一定是10件，我们只根据你们看那些皮囊时眼里的光彩来确定数量，  比如你们这次，喜欢这一件的有三个。”黑衣天使指着一件身材高挑，眉目清丽的女性皮囊说，然后又指向另一件挺拔俊朗的男性皮囊，“这一件被两个人看上。”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十个人只能抢不到十个皮囊？”小四打断天使的话问道。

“是的。”

“那抢不到的怎么办？”我忍不住问。

“两个方案，要么，从那堆美丽但稍有残缺的里面选一件；要么，等待我们随机分配。”

我们面面相觑。

2.抢夺

“请到这边来。”黑衣天使说着做了个请 的手势，心灵遭受冲击的我们本能地跟随前面的灵魂走着。说实话，这一切都比我们原先想象差太多，还变得严酷起来，但是走到这一步，要回头说不去了？

我们走进一个不大但洁白的房间，五六件皮囊被扔在地上，其中就有我看中的，虽然我希望没人跟我一样看中她，因为她确实很普通，只是我看她的第一眼，莫名觉得她有些英气。

我跃跃欲试，想马上扑过去把她抱出来就走，如果我没有抢到自己喜欢的，可能也会随便抢个别的出去，总好过去挑有缺陷的，或者等着随机分配，那抢着VIP不等于白抢！

我们十个按照要求站好，天使讲着规则：

“一、这次共有八件皮囊可供争抢，因为有人在观看皮囊时，对两件皮囊做出了同样的放光反应。；

二、现在大家都有权选择参与争抢或者直接放弃，放弃者可以直接进入人间通道，等待随机分配皮囊，也可以去挑选漂亮但稍有缺陷的；

三、为了避免过多损坏现有皮囊，抢夺速战速决，时间一分半。

四、参与者必须愿赌服输，不准抢不到或抢不到心仪的就哭闹撒泼，每个人必须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因此，现在还有一个机会，不愿意下人间的可以退出。”

天使说完看看大家，等待回答。

“如果选择那些有缺陷的，会有其他什么好处可以补足吗？”一个不认识的问道。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要看人间通道官会不会为你赐予特殊的东西……还有人有问题吗？”

大家都不说话。

“那好吧，听我口令，以我喊；‘开始’和‘停’为起始。现在，”

我凝神屏气，眼睛死死盯住目标，我要冲过去把她拦腰抱出来，然后卷起来藏进肚子里！我悄悄伸手摸了摸肚皮上的门，确定待会心念一动，肚门立开，整个动作必须在五秒之内完成，这样才会安全！

“现在，”长长的空白寂静还在，我咽了咽口水。

“开始！”

我如离弦之箭般直奔目标，拦腰抱起，没人跟来抢，我一阵窃喜，却在转身时跟福二撞个正着，我和皮囊重新落回去，福二也撞了回去，突然扑上来一个跟我抢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来现在就得装进肚子里，我赶紧打开肚门，同时将它放大，图囵地把皮囊拦腰塞进肚门，争抢的人死死拉住了一条腿，使劲往外拽，我靠！不是它喜欢的就不管不顾，也不怕把她腿扯断？

我想喊两句，但是心力都用来开阔肚门和拉扯皮囊了，而且看着被使劲拖拽着的腿，我心里急得不行，只能一边护着已经塞进来的部分，一边将就着抢夺者拖拽的力向滑行。

一分半，怎么给这么长的时间！

还不到！汗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滚，有几滴已经流成了一条“小河”，把我的嘴巴都冲歪了。

怎么还不到？我不能说话，害怕一说话，心力一散，好不容易装进去的大半截皮囊都被拖出来。

天呐，我看到对面的它也大汗淋漓了，两个水珠眼在湿漉漉的月亮脸上滑来滑去。

救命呐！我在心里喊。

突然又冲过来了一个人，完了完了！就算没被抢走，估计到最后也要被扯得断胳膊断腿了！

然后我猛地让后一仰，皮囊被扯着的那条腿反卷回来，裹着我滚了两圈，我的一只水珠眼也不知道弄哪里去了，但那些我都还来不及想，一边发晕一边手忙脚乱地趁机把后半截皮囊塞进肚门，然后抱着肚子闭着独眼缩在地上。我不管了，反正现在这个已经是我的了，只要等到喊停就好了。

突然又有人来翻我，什么？总不至于要从我肚子里抢走吧！一分半怎么这么久！我大叫起来，“已经是我的了，已经是我的了！”

“阿三，是我，”是饮帆的声音，我这睁开眼，果然是他。

“停！”

“终于停了！”我呼出一口气。

“哈哈，你的另一只眼睛呢？”他温和地笑着，一边问，一边扶起我，把早就不在位置的眼和嘴放回去。

“不知道，刚才腿缠回来，把眼睛挤掉了，我还滚了两圈。”我有些委屈地说，又想到它们战果，赶紧问，“你们都抢到了吗？”

“它们都有了，不过小四抢到的不是看中的那个。”

“你呢？你呢？”

“我没有抢。”

“为什么？”我差点跳起来，却被肚子里不规则的皮囊咯得站不起来。

“你把她拿出来吧，现在已经不准抢了。”

“你为什么没抢啊？”我没理他的建议，继续问。

“我已经是天使了，我下去的话，可以重新选择新皮囊，也可以用专属的。这次是不知道他们用了这种抢夺的方式。”

“专属的？是很好的吗？你没骗我？”

“嗯，是很好的，如果你不是被忘镜弄得什么都不记得，应该会记得他的样子的。”

“我们早在镜湖边相遇之前就认识了吗？”

“是的。”他又那样温柔地笑着摸摸我的头。

“阿三，快把你的皮囊拿出来！”福二飞过来说，原先娇嫩欲滴的花瓣嘴被蹂躏的皱巴巴的。

“快点快点，有话在通道门口排队再说，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扯坏。”福二又催促，那样子把我逗坏了。一边笑一边打开肚门放出皮囊。

“你又不抢，刚才为什么要参加我们的抢夺赛呢？”我一边检查一边问饮帆。

“我怕你抢不到啊，他的规则又没说不可以帮忙群殴，是不是？”

“啊！饮帆！”我又要犯花痴了。

“都拿到皮囊的就去人间通道口报道吧，”黑衣天使大声说，然后又问刚才跟我抢得最厉害那个，要随机分配，还是去选。

“去选！”它坚定地说。

“为什么呀？要是我就等随机分配，那样还有分到好皮囊的可能啊！”小四问它。

“选一个漂亮的，就算有缺陷，但是，我也可以把她演的很好很动人啊。”

“随机分配的也可以吧。”

“我喜欢自己确定的东西，这样即使不好，也是自己对自己负责嘛。”

“谢谢你！”我不知道说什么，但还是走过去跟它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