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通过了国际志愿组织的面试,我和朋友两个人被分配到了泰国曼谷周边小镇上的一所私立小学支教。因为没有多少积蓄,所以我们订了凌晨的廉价航班。晚上八点从家乡出发去到省城机场,花了三个小时。1月的中国,很冷。我们穿了厚重的棉袄,戴了能把整张脸包住的长长的围巾,站在机场门口瑟瑟发抖。“是这儿吗?”“应该是吧。”“那......进去?”“走。”
我们的航班离检票的时间还早,于是我们打算找点儿吃的填充一下我们空空如也的肚子。机场很大,我们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但是,偌大的空间并没有让渺小的我们感到恐惧。我们犹如两只刚出生的小猫,连司空见惯的升降电梯都能激起我们的好奇。两个小姑娘背着两个沉重的书包,托着三个大大的行李箱,毫无方向地在机场里漫步。这个滑稽的画面被旁边透明的玻璃墙捕捉到了,朋友“扑哧”地指着墙上说:“你看我们,披头散发的,可真丑!”
凌晨的机场依然热闹。人们熙熙攘攘,各有各的旅程。我们每个人就像时空中的一条条平行线,你来我往,从不交集。我和朋友轮流躺在候机室的长凳上休息,对面的外国大叔一个人紧紧抱着他的行李箱,把脑袋枕在上面。机场的天花板非常明亮,即使是深夜也毫不逊色,仿佛是为了给离家的旅人们一点儿温暖而特地设计的。离我们检票登机还有三个多小时,朋友靠在椅背上,和手腕上的手表大眼瞪小眼。她睡不着。我枕在她的腿上,困意阵阵袭来,眼睛却好像被天花板上的图纹吸引了,迟迟不肯歇息。邻座的一个外国大汉在长凳上翻来覆去,左右两张长凳不停碰撞,时不时发出“哐哐”的声音。继续这样干躺着也怪没意思的,我艰难地起身,想活动活动筋骨驱赶疲惫。我拿着水瓶走到茶水间,正巧碰见几个旅客在冲泡面。我排在他们后面,大概是太饿了吧,尽管隔着一个后背,我依然听到了他们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呐喊声。曾经听某个“讲师”说过,深夜泡面是健康最大的敌人,身边的朋友家人也谨记并互相监督。但在深夜的机场里,泡面是打败饥饿保持清醒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候机室的长凳上,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批人。走了的人带走了他们沉甸甸的行囊和被时间熬制出来的“熊猫眼”,来了的人带来了一身疲惫和向困倦妥协的心情。正当我用手指一个个地数着长凳上的小孔时,“走吧,办理托运去吧。”朋友有气无力地在我耳边说道。
凌晨三点,我们找到了检票口。两个检票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我们在队伍的最末端。“没想到人这么多。”朋友耷拉着眼皮,“大家都不睡觉的吗?”在我们的前面,有一对金发碧眼的情侣,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小声谈论什么,但气氛甚是欢愉。他们没有行李箱,一人背着一个大背囊,像极了那种穿越世界寻找美的艺术家。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队伍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最靠近我们的,是一个家族。为什么说是一个“家族”呢,因为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孩儿对着推车的妇女直喊“妈妈”,妇女从老太太手里接过行李说“妈,我来吧”,老太太紧紧抓住小女孩的手“孙女,别走丢咯”,小女孩笑嘻嘻地指着男孩对中年男人说“姑父你看,表弟耍赖”,中年男人假装呵斥了男孩一声,另一个妇人急忙打圆场,“别理妮妮,她老乱说话”。这时,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老爷爷就不高兴了,“你们看看,这地儿谁像你们似的吵闹。”我和朋友相视一笑,谁也不说话。我们越靠近柜台,后面的人就越多。看着我们的行李箱一个一个地被拎上称,贴上条,放在传输带上,脑袋慢慢清醒,逐渐兴奋,我们终于要登机了!
我们的飞机将在凌晨五点起飞。我们目睹了商铺一家家关门歇业,却没有机会亲眼瞧见他们一家家亮起灯火热情地接待来往的旅客,毕竟,现在依然是深夜。我们终于成为了“出走”大军中的一份子,但这个中转站仍在不停地运行着。或许,现在就有一批新的来客正拉着好几个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口,像来时的我们那样,四处寻觅他们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