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霖霆】
在西方灵河岸上的三生石畔,有一株绛珠草。这草形似兰草,却通体血红,每三百年开一次花,花朵洁白,形似木兰,飘着清幽的香。她的花期极短,仅为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花瓣凋落,随雨水流入灵河,飘向未知的远方。
三生石畔本是一片清幽之地,鲜有仙来。这绛珠草已在这河畔花开花谢了几千年,仅靠雨露滋养,无仙子灌溉,更无神明照料。但她并不羡慕花圃里娇艳的牡丹仙子,也不屑与妖娆的藤蔓为伍,而是在石畔的缝隙中,潇洒无挂,独自生长。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偶有路过,也叹她孤高自洁。
在这西方还有一赤霞宫,宫中有一侍者名神瑛,神瑛侍者闲暇时,喜欢四处游荡。一日他来到这幽静的三生石畔,无意间看到那株绛珠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那通体的血红色是他极爱的颜色。只是他看那草有衰败之象,非常柔弱,似乎要枯萎了。这时他才想起,近日雨神告假,已多日没有落雨,宫中已经开始引灵河的水浇灌花草,这绛珠草恐怕是没有仙子前来浇灌的。
于是他急忙跑到灵河岸边手捧灵水悉心灌溉她。后来神瑛侍者每天都会过来手捧灵水,灌溉这株即将枯死的绛珠草。原来这绛珠草正逢花期,因久不得雨露,已近枯死,经灵水滋养,得以复活,长得比之前更加茂盛和鲜亮,似有吐花之意。当神瑛侍者又一次来看她时,她已开出此生最娇艳的花,似一个少女对着情人的微笑。
神瑛侍者对这花儿万般疼惜,日日前来欣赏,他从不曾想过去折花,甚至不曾用手去抚摸,他只是静静的闻着这清香,便觉心旷神怡。可是就在这花开到第四十八日时,神瑛侍者忽然消失了,从此再也没出现在这三生石畔。那花开到最后一日慢慢凋零,忽然大雨滂沱,所有花瓣悉数随雨水流入灵河。
这花瓣随着幽幽灵河水流经赤霞宫时,搁浅在岸。
绛珠草用花瓣带去了自己的思念,每日翘首以待,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没有仙知道那个捧水的少年去了哪里,为何再也不出现了。绛珠草在这等待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和寂寞,第一次感受到了热切的期盼,似乎懂得了想得而不可得的痛苦,可是冥冥中她又觉得他们会再次相聚。有了这种期盼和莫名的希望,她如饥似渴般吸取着天地的精华,争得雨露滋养。她也不知为何变得如此顽强,她只知这样可以活得更久,可以等到再见的机会。
倏忽又过了千年,绛珠草又迎来一次花期。此时她已经不是千年前那个柔弱的枯草了,她除了更加修长的叶子还有了一点为仙意志,花开的那一瞬间,她已褪去草胎木质,修变成一位妙龄少女。
既已修成女体,绛珠草便升为绛珠仙子。只是这仙子本就孤高,并无仙友,所以她并无去处,只是游于这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她深知她在等一位少年报恩,却不知那仙人现在在何处,她询问经过的寥寥几个仙子,均不得答案,心中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也有经过的小仙为她出谋划策,要她先去拜见王母娘娘,学习修炼,争取早日列位百花仙班。可这绛珠仙子终日不愿离开这三生石畔,她似乎在守一个约定,他们要在这里再次相聚,她有无尽的情谊要与他诉说。
一日警幻仙姑途径此地,正遇着那绛珠仙子临河怅望,便问之缘由。绛珠仙子一一说来,警幻仙姑才知原来神瑛侍者还有这么一段未了的情缘,便把神瑛侍者近日要下凡的消息告诉了绛珠仙子。
原来那神瑛侍者,救活绛珠草后,知雨神归来,不会再有干旱,又因宫中繁忙,便无暇再去那三生石畔。他日日在宫中帮助宫主料理杂事,竟听得许多凡间的风花雪月、荣华富贵、才子佳人的风流故事,不免动了凡心。便征得同意前往警幻仙姑前挂了号,等着下凡去历经一番。
警幻仙姑问绛珠仙子道:“既然你有灌溉之情未了,何不趁此了结?”
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警幻仙姑叹息道:“如此也可,只是你要受些苦难了。”
绛珠仙子道:“受些苦难并无碍,我为的是我的心。”
警幻仙姑怜惜地看着眼前的绛珠仙子,柔弱中透着坚定,心中已明白,此番缘分不管是喜是悲,已是无法阻拦的了。
便说:“那你随我去太虚幻境登记备册罢,我自会安排你们相会。”
绛珠仙子连忙道谢,随警幻仙姑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