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同事还在问我,“冯老师,医院的援鄂后备队有通知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出发么?”我疑惑的摇摇头,从报名的那一天后便再没有了任何通知。也许前面这么多批医疗队都去了,不再需要我了吧。然而,那天 下午就收到了“医疗队紧急集合,明早出发”的通知。匆忙间的准备、理发、告别 、集合,一切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进行。那个晚上电话铃声不绝于耳,亲朋好友的关心让我应接不暇又感动万分。他们问:“你准备好了么?”
我准备好了么?我问自己,在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病毒、陌生的环境时,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在与即将中考的女儿分别时,我没有准备好。那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但是第二天,在穿上统一 的队服,高举着国家医疗救援队大旗,喊着出征口号时,我想我准备好了。那一刻平凡而兴奋,让我回忆起了初中语文课本的名言“当他回首往事时,他不应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平凡人也会有挺身而出的那一刻。
“培训考核不合格,不上岗;防护物资不到位,不上岗。”临行前马辛格书记的要求被我牢记在心,保护自己,才能对队友负责,才能完成国家交付的使命。三层防护服,三层口罩,八小时工作制,不断起雾的护目镜,我们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大粽子,像极了超能陆战队的大白。防护服中的自己好像在高原上的桑拿房,全身的衣物湿透了一次又一次,呼吸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想要把周围的氧气全部掠夺过来。这样的环境,让各种身体的不适应变得更加频繁。那天病房中转出、转入的病人病人较多,在整理床位时,和我搭班的Z护士觉得头晕、恶心,她一手扶着墙,一手压着胸口缓步移至楼道想要歇息片刻。可是抑制不住胃肠的翻滚,一下子呕吐到了口罩里,强烈的不适感及本能反应,让她冲进了缓冲间2,一把拽掉了口罩。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缓冲间2只能用来脱掉防护服,口罩要在下一层的缓冲间1才可以脱掉。毫无疑问的暴露经历让她经历了14天的隔离期,这这期间自责和不安也时刻充斥着她的脑海。所幸她并未感染,后来也有别人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是呕吐物吐到了嘴里又被自己咽下去了。
身体的不适我们在一天天调整,但与每日的悲喜最相关的还是病人的病情。记得刚刚交接完病区不到5分钟,我们还没来得及熟悉病区环境,耳边就响起了心电监测仪滴滴的急促报警音。一位重症患者突发心跳呼吸减慢,在场人员立即实施抢救 。平日里的抢救紧张、迅速而准确,可在我们化身为“大白”的三级防护下,转头、弯腰这些平常的动作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限制,有的人防护面屏掉了也顾不得捡;眼前因防护镜的水汽变得模糊,我们只能靠着蒸汽水珠滑落时冲刷出的一道缝隙去维持视线。心肺复苏、搬氧气筒、进行动静脉穿刺......然而即使在进行了这一系列挥汗如雨的抢救后,我们还是未能留住病人的生命。看着那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我们高度紧绷的弦松弛了下来,挫败感和无奈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我们或靠着墙,或坐在地上,能感受到彼此大口的大口的喘气,有一种恨不能掀了口罩给自己扣上氧气面罩的冲动。那一天下班,我一口气喝了1升水,让胀满的肚子填补我无法发泄的低落。
来到武汉的时间一天天流逝,越来越多的病人病情稳定或者逐渐康复,这些病人他们的需求更上了一个台阶。病区的工作群中有关于每位患者的私人订制内容,如“2床的妈妈前几日刚刚去世,注意患者情绪;16床是学生,每日有网课;44床睡眠浅,晚上开关门轻点......”
所有的成功、喜悦和感动背后都有不同寻常的艰辛付出,我们将其掩于幕布之下,让美好呈现。因为这份美好给人希望,让我们前行的步伐更加坚定。来武汉的第50天,路旁的樱花盛放,武汉逐步解封,春天已至,相信不久我就可以摘下口罩一闻花香。